议事堂这边李清晏等一行人针对江南水患历年来的处理方式进行了大概的汇总。
往年来洪水侵袭都是征发民众和士兵去挖河底的淤泥,而今年水势过于猛烈,已有不少民众和士兵被河水冲走,可清理淤泥的工作却不见到头,被征收的民众已经逃得差不多了。这才是今年水患的攻克点所在。
过了正午到了午饭时间,李清晏便提出请大家一起去满月楼就餐。众人欢呼:“好耶。”
李清晏纵是忙于政事也没忘记逃走的瑶灵公主,他吩咐下人:“确认小瑶的安全,把瑶灵公主送回宫。”
杨一白突然“啊”的一声鬼叫,说:“清晏你知道吧,我家院子的花还没浇,我娘今早不舒服我得去医馆给她取药,今天起床气反了斥责了叫我起床的下人我得去给她道个歉。”
李清晏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杨一白挺直腰板说:“我去不了,我有事忙呢。”
公孙晴瞧出了些许古怪,说:“你不太对劲。”
姜千辰轻笑一声,给他打了圆场:“是我有事,让他陪我。”
“对对对。”杨一白忙不迭地应和。
没人会觉得姜千辰不靠谱。如此,便只有李清晏和公孙晴两人出发去满月楼。
两个人走在街上,随从在远处跟着,俊男靓女,好不惹眼。
李清晏不是闷葫芦,这一路上便给公孙晴讲他们同僚间发生的趣事,一路笑语不停。
经过一个冰糖葫芦的小贩身边,李清晏便取下红彤彤的一串,递给公孙晴。
“想来你会喜欢。”不等公孙晴问,李清晏便笑眯眯地答了。
两人到了满月楼,挑了良厢便歇下来。
满月楼位置极好,坐落在湖畔,湖里还停着属于满月楼的花船,上船机会更可谓是千金难求。
这个包厢打开窗户,便能瞧见湖。湖畔有几个小孩子在湖边的柳树下挖泥土玩,搭建泥屋子。他们的衣着并不光鲜,甚至因为染上灰尘而显得邋遢。
公孙晴看着那几个孩子,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李清晏也瞧见了那几个孩子:“待会儿拿一些糖给他们,他们会喜欢的吧?”
“这也是你所谓的想来的?”公孙晴娇俏地问他,少女满身狡黠的灵气。
李清晏并不回避她的目光,反而带着笑意盯着她的眼睛,说:“是啊。”李清晏与其他人最大的一点不同是他的眼神永远清澈,周身永远正气。他是少年的最好诠释。
公孙晴与他对视着,有些失神:他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突然“扑通”一声,不远处的小孩惊慌地呼救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李清晏注意到了嘈杂声,瞧见了掉落下湖的小孩,便翻身从窗台跳下,落地后又毫不犹豫地跳下湖,把小孩子救上岸。
李清晏单膝跪地轻轻把落水的孩子放在地上,一个女孩子冲上来紧紧抱住惊魂未定的落水的男孩子,哭着喊他的名字:“阿朔,阿朔。”
同时公孙晴也赶了过来,还有暗暗跟着的侍卫,公孙晴既担心落水的孩子的安慰,又被李清晏突如其来的跳窗给吓到,问题一下子多起来:“孩子没事吧?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我们要不要带他去医馆?”
李清晏觉得此刻的公孙晴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一切都没事。”
倒是一旁的侍卫一脸幽怨:“太子殿下您再来几次,您要出了什么事,我们脑袋怕是不保了。”
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落水的孩子醒过来了。
他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对低声抽泣的女孩子说:“阿姊我没事,好着呢。”
他倚着女孩子缓缓站起来便要离开,公孙晴叫住了他:“我们送你去医馆吧。”
他嘲讽地轻笑:“呵?医馆?那可不是我们穷人去得起的地方。”又似乎是想起些什么,他转过身来,对李清晏说:“谢太子殿下相救,可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这是前几日遇到的那个孩子!那个叫阿朔的孩子。他很执着地恨着这个国家和皇室。
他的话让李清晏心头蒙上了一层悲哀,这个国家究竟还有多少人是吃不起饭,病了去不起医院,绝望一点点地等着生命被耗尽。
“但凡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帮你。”李清晏说。
那个男孩子没再回头,对他的置之不理。几个褴褛的身影缓缓离开了。
李清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公孙晴怕他还在沮丧,就轻轻敲了敲他的头,说:“不要难过啦。”
李清晏指了指地上,示意公孙晴小孩子留下的“泥土屋”--他们挖了两条粗细不同的通道,从湖中引流到自建的湖泊中。
公孙晴迷惑地盯着,突然豁然开朗,惊喜地抬头望向李清晏,两人相视一笑。
两个人有了重大发现,便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赶紧回到了国子学,召集其他人商讨。
李清晏细细阐述他的想法:“疏通水患最重要的无非是清理淤泥,而清理淤泥是最艰难的一个步骤,我们不如把清理的淤泥重新堆积在河道两旁,缩小河道宽度,从而提高水流的速度,利用水流冲刷河底的淤泥。”
众人听完也豁然开朗,忙活的难题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同时姜千辰提出了新的问题:“清理淤泥仍然需要人力,可民众早已逃离大半,如果不能在退潮时及时完成缩短河道的工作,一切只会前功尽弃,可这一时间又该上拿去找大量的劳动力。”
公孙晴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曾经有过一个设想,把强制性的劳役改成悬赏招募,给民众提供粮食和钱币,奈何……”
杨一白插嘴道:“这是个好主意呀,这一次开国库总不能做不到吧?”
治水的方案很快被皇帝采纳并吩咐官员去办可,一批批的奖赏被搬进李清晏的寝宫里,侍女和侍卫个个脸上带着笑意,进进出出,唯独李清晏在角落里沉思。
退早朝后,皇帝让李清晏留下来。
“这事你做得不错,可我还有另外一些话想跟你说。”殿堂内再无其他人,皇帝站在李清晏身旁,附在他耳边道。
李清晏沉默不语,他清楚皇帝的脾性,自然明白这是在警告他。
皇帝带着轻松的语气:“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是下一次,不要在我背后做好吗?”
李清晏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不躲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皇帝听闻此言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吧。”
李清晏有些恼火,转身离开,快到门口时他停住:“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只是不要再触碰我的底线了。”
下了台阶,皇帝的贴身太监追了出来,在李清晏身后追喊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李清晏便停下来等他。
“公公所为何事?”
“害,老奴见太子殿下不解,称不上指教,就是提醒一二句。”公公憨笑着。
这位公公一直照料着先皇的起居,对李清晏也是照顾有加,李清晏对他还是有所敬重。
“公公请讲。”
“太子殿下与公孙小姐亲密,纵使不愿公孙小姐进宫,也不该在坊间散布消息呀。”
这话虽说不上敞亮,李清晏却也明白了七八。公孙晴是皇帝的妃子人选,这些天李清晏同公孙晴的接触和来往四处散布,百姓都称道二人天作之合,这样一来,无论二人情投意合之事是否属实,皇帝都是不能再纳公孙晴为妃了。
“我未曾……”李清晏有心解释,公公却示意不必再说。
公公说:“皇帝陛下啊,苦的很,太子殿下莫要与他生出隔阂呀。”说罢便施礼离开。
李清晏便坐在这处避开了人群的,安静的,被阳光照耀的门槛里,想着早上发生的事,想着两年前的战役,想着那个恨他的孩子。
两年前先皇和两位王爷在战争中牺牲,先皇后也随即撒手人寰,整个皇室只留下了独子李清晏和当初的靖王爷—如今的皇帝。
当今皇帝虽贪图享乐,可也本着从小玩到大的情分,对他极好,李清晏心里又怎么会一点情分都没有。
当初那份沾满血的,立李鹤为新皇的圣旨被快马加急传回长安时,红墙绿瓦,身着暗色官袍的官员们整齐地跪在宫门前,求李清晏继位,好不壮观!雷雨交加,雨声里夹杂着宫女的抽泣声,官员们响亮的呼声。
是李清晏主动放弃手中一切权力,当一个虚名太子,李鹤才坐上了皇位。
李清晏并不图权,他相信先皇的决定自有道理。
想起了往事,他的眼角沁出了一滴泪。
好在如今也并不全是坏事,阴差阳错间,皇帝放弃了纳公孙晴为妃,这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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