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故正了神色,道:“这些客房很奇怪。”
裴安莞也敛了笑意,支着头听着。
老人离开后,他探查了整个寺庙,当真是一点活气都没有。
宋故边回忆边说:“所有房间都上了锁。”
而他们来时,老人并没有开锁的动作,连被褥都备好了,就像早就知道会有人住下。
“我不想打草惊蛇,随意挑了一间房毁锁,”宋故眼眸深邃,没什么表情,“没有异样,于是我又开了其他房间的锁。”
“包括我们这间屋子,所有房间的布置一模一样,连摆放位置都像精心计算好的,没有分毫之差。”
“这庙里供的是什么神?”裴安莞突然问。
“楼弥佛。”
宋故想起高大的神像,楼弥佛不怒自威,石头雕刻出的眼眸十分冷峻,不似菩萨的悲悯。
他其实根本没听说过“楼弥佛”,不过是看见神像下刻了一行小字罢了。
“神像面朝北?”
宋故摇摇头,说:“朝南。”
“我曾看过一本古籍。”裴安莞说,“楼弥古国有一佛,不佑百姓,不渡众生。楼弥火烧万里之时,佛亦不曾回头。”
“而楼弥遗迹便在南边,依古籍所言,楼弥佛应面向北边,意为无心无情。”
宋故愣了愣,问:“有人信奉?”
“多的是信徒。”裴安莞摊手,也不能理解,“不过自楼弥灭国后,楼弥佛便鲜有人知了。”
“无心无情……”宋故琢磨了下,“就是说,信徒求的是斩断红尘,了却牵挂?”
大靖国师自幼研究史书古迹,至今多年,裴安莞也当初问过这个问题,国师的推测与宋故说的别无二致。她说:“大概吧。”
“那若是面朝南呢?”
“怜悯苍生,至情至性。”裴安莞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又飘起了雪花。
很少有事情能勾起宋故兴趣,偏偏这时候他好学的紧,“何故灭国?”
“并无记载。”裴安莞看着雪花落在自己手心慢慢消融,“我们只知道,被一把火烧了干净的楼弥遗址,直到如今都寸草不生。”
她收回手,转头说:“去看看神像吧,我还从未见过真迹。”
宋故隐隐有些不安,那是对未知的担忧,他说:“若有变故不必管我,我的人会拼死护你回京。”
裴安莞笑了笑,没说话。
她跟着宋故穿过后院和枯树,进了寺里。
蒲团上跪着个人,披着黑色斗篷,白发苍苍,裴安莞看着她的背影片刻,认了出来。
是老奶奶。
老人上了三炷香,拄着拐杖回头看来,宋故不着痕迹地将裴安莞挡在身后,先行走过去。
裴安莞不动神色打量着楼弥佛像。楼弥佛高约九尺,一手执剑于身前,目光低垂,透着一股无情。
宋故明知故问:“不知这拜的是谁?”
老人目光沉了些,裴安莞没有错过这一晃而过的情绪,她扯了扯宋故的袖子,说:“不知我们可否能供一香火?”
老人冷冷的道:“既然不知道是哪位佛祖,乱拜可是要小心走霉运的。”
这种说法并不稀奇,裴安莞无视她的诅咒,在蒲团上恭敬地跪拜了三次,她上香时动作一顿,看见了神像下的一小行字迹。
除去“楼弥佛”三字外,还刻了别的符号,看起来像是小孩胡乱画上去的,但裴安莞知道不是。
是楼弥语。
裴安莞迅速将这段奇形文字记在心里,转身要退开。
仅一瞬间,掌风直逼裴安莞而来!
她躲闪不及,好在宋故从未放松警惕,飞快拔剑替裴安莞挡下了这一掌,他因为受到冲击力连连后退。
裴安莞一惊,手撑在供台上。
两人真气暴涨,剑拔弩张。
“老人”撕掉了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庞,稚气未脱。宋故神色沉重,质问道:“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阿梵尔。”
阿梵尔邪气一笑,抹掉了唇边的血,他很了解中原话,却改不掉故国语言的习惯,“你很厉害,你的名字是什么?”
“宋故。”他挽了个剑花,再次提剑而上,阿梵尔冷哼一声,再次运气,两人的身形残影交错而过。
三个人落在裴安莞身边,她在雪地里见过其中领头的人,他说:“殿下,我们是侯爷的人,您快跟我们走吧。”
裴安莞没理他,端详着楼弥佛的面容,又将目光移到持剑的手上,领头人劝道:“殿下。”
裴安莞头也不回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领头人说:“我是风俞。”他又指了指身旁没说话的两人,“风晓、风谨。”
风晓风谨拱手作礼,裴安莞点头致意:“好,帮我个忙。”
风俞犹豫了下,想起宋故的嘱咐,还是道:“请公主吩咐。”
“去后院帮我捡几颗石子,动作快些。”风晓闻言一脸疑惑,不明所以,还是跟着风谨去了。
宋故不占上风,阿梵尔也没好到哪去,裴安莞看了片刻,侧头奇怪地问风俞:“他是不是受伤了?”
风俞不可置信,“您怎么知道?”
废话。堂堂定都侯,大靖有名的高手,不至于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
阿梵尔虽然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被宋故那一道剑气伤了肺腑,已是强弩之末。但宋故旧伤发作,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风晓二人很快取了十几颗石头回来,裴安莞在各个角落摆上石子,没人顾得上注意她。
“阿梵尔。”裴安莞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寺中所有人听见,“你很怕藏在后院的东西被发现吧。”
阿梵尔动作一僵,宋故趁虚而入,一剑刺穿他的右肩。
下一刻,阵法起。
宋故五人的身形消失在寺庙中,阿梵尔扑了个空。
入目是一间石室,裴安莞低咳了几声,鲜红的血瞬间从嘴角溢了出来。
宋故一个踉跄,及时扶住石壁,险些没站稳。他顺着墙壁坐下,缓下急促的呼吸声,“星移阵?”
裴安莞面白如雪,唇色淡淡,回答道:“不是。”
星移阵有缩地千里之用,但对布阵者要求极为苛刻,且反噬非常人能受。
裴安莞在宋故皱眉前开口,语气无奈:“好吧,也不全是。”
“以我的能力还做不到布下完整星移阵,便在基础上做了些改动,但效果差不多。”
宋故毫不意外,“反噬也差不多?”
风俞三人自觉不该留在这里,自告奋勇出去捡木柴生火。裴安莞坐在宋故对面,无言以对,“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哦。”宋故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递给裴安莞。她不喜欢吃药,但看着宋故的脸色,还是接过瓶子,问:“你生气了?”
“没有,臣哪敢生公主的气。”
死鸭子嘴硬。
裴安莞不知道宋故生哪门子的气,乖乖吃了药丸,靠着石壁,对宋故说:“手伸出来。”
宋故伸出手,腕间被裴安莞握住,冰凉凉的触感贴上手腕,他垂眸看着她。
裴安莞把完脉松开了手,道:“这么重的内伤还敢跟阿梵尔打,真是不要命了。”
“我说了啊。”宋故语气温和,笑意不达眼底。
“如果有危险,丢下我吧。”
——————————
作者有话说:
楼弥佛:无原型,具体见文。
浮云故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