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裴安莞枕着垫头,被光亮刺得眯了眯眸子,下意识将头埋进被子里,闷闷地“唔”了声。
宋故倚在门外,隔着门墙,心中忍不住想道:“跟猫儿似的。”
他敲了敲门,唤道:“殿下?”
“嗯。”裴安莞应了声,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下床起身的一瞬间头痛欲裂,她闭眼扶了把书柜,稳住心神。
寒意侵入了她的骨髓,她手脚冰凉,随意捆束了长发,洗漱后用一旁的手帕擦干了手上的水。
是上好的锦缎。裴安莞垂眸一看,帕子上绣着朵朵海棠,是她喜欢的样式,但这帕子不是她的。
裴安莞仔细收起,又看见了挂在架上的白貂大氅。昨日她落在马车里忘了带来,还后悔了许久。
不用想便知是谁做的。
裴安莞披上大氅便拉开门,迎面而来的寒风无处不在,她下意识就想关门,突然感到风势弱了些。
宋故站在她身前,问:“我可以进去吗?”
她侧身让开了位,宋故进屋后迅速地就合上门,将寒气挡在门外。
裴安莞坐在桌边,问:“她走了?”她指的是那个奶奶,宋故点头,“说要去镇上买些东西,一大早便出去了,我已派人暗中盯着。”
“先不说这个,”他截住了话题,“你昨晚怎么了?我回来时——”
“被下了药。”裴安莞简明扼要,头还在隐隐作痛,她按着眼尾处,拢了拢氅衣,掩去了病恹恹的神色,“我自幼体寒,还要多谢……哥哥。”
宋故手一抖,差点甩掉了手中摩挲的玉佩。
之前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如今庙中都无人,这是演给谁看?
更何况,裴安莞的亲兄长是谁?那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
这声“哥哥”落在宋故耳边,让他差点咳出来,目光一言难尽。但不得不承认,他讲不出拒绝的话。
这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才好。
裴安莞本想叫“侯爷”,又觉得生疏。事实证明,她很喜欢这个称呼。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裴安莞心思一动,歪着头又叫道:“哥哥?”
“看见了,便顺手取回来了。”裴安莞要是再叫几声,他的立场都要偏了。宋故看她脸色不好,问:“后遗作用?”
“嗯。”不知是太冷还是头疼导致的,裴安莞根本提不起精力做任何事,思考能力都懒惰下来了。
她问:“你蹲到人了?”
宋故颔首,“看身形是名男子,武功不低,我没靠近,他应该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很快就离开了。”他看了裴安莞一眼,“但我推测是个暗卫。”
裴安莞被看的莫名其妙,但她明白了。
既然宋故都说武功不低,那必然真的不差,至少在大靖能排中上位。而能培养出这种暗卫的只有一类人,就是皇室。
当今天子子嗣颇多,皇后所出有四位:嫡长女塞外和亲,嫡长子已册封太子,嫡七女便是裴安莞,嫡十子尚且年幼。
裴安莞用指尖在木桌上画了几个小人,又划了一横排除掉,没留下痕迹。
她沾了点茶水,写下几个字。
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
她顿了下,又补充:六皇子。
水迹没多久便干了。宋故觉得裴安莞太轻易信任自己了,他看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不怀疑三皇子?”
裴安莞摇头,“不会是他。”
宋故没有异议。
公主不涉政,不养暗卫。五皇子、八皇子夭折,九皇子年幼丧母,背后没有势力支持,其他皇子野心勃勃盯着太子之位。
但裴安莞不会给他们机会,她在幕后注视着所有棋子,却不是执祺的人。
未来的天子只能是皇后的孩子。
宋故观察着面前人,他从不认为裴安莞是太子一党,但他也摸不出她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裴安莞不是能安静乖巧地被困在囚笼的金丝雀,这点宋故非常确实——尽管裴安莞向来看起来人畜无害,像个稚气未脱的公主。
还有皇上对她的态度也很奇怪。裴安莞不待在后宫反而抛头露面,可以说是一脚踏进了朝廷,陛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故把手中的玉佩放在桌子上,坦诚道:“暗卫故意落下的。”
玉佩是上好玉石所刻,淡淡青色晶莹剔透,花纹雕的极为细致。
“这手艺……像天工坊。”裴安莞拿起玉佩,“我的几位兄长都是天工坊的老顾客了,凭此看不出什么。
天工坊物美价高,机关术更是巧妙绝伦,千金难求,很受富商巨贾们的喜爱。
“倒是那个暗卫,他的主人很重视他啊。”裴安莞把玉佩还给宋故,“挺重情义。”
宋故也是这么想的,“我听闻天工坊所有产品皆是限量供应?”
“是有这回事。”裴安莞比他了解得多,“我与天工坊的老板相识,待回京后侯爷陪我去一趟吧。”
“好。”宋故收了玉佩。
“对了。我去其他客房看过,那……”宋故还想说什么,突然耳朵一动,他硬生生改了话题,“那书生有什么好?咱们虽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祖上也是有基业的,你这桩婚事我绝不同意!”
裴安莞差点笑出来,憋笑憋的脸都疼了,还要忍着笑意跟着演下去,“可我就是喜欢他!”
“你胆敢嫁给他,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哥哥!”
门外的人站了一会,似乎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敲门的手僵在空中,又默默离开了。
两人相视片刻,都忍不住偏开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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