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除夕了,宫里最忙的时候,却也是大家伙心里最高兴的时候。主子们盼着除夕夜,忙着准备衣服吃食去见皇上,做奴才的这会儿机灵,多夸两句主子,得到的赏也不少。
郭德站在宫道儿口,提溜着正刷着漆的小太监。“哟哟哟,当心着点儿,别搞出大动静惊着娘娘,唉唉唉——这漆是果子漆吗?没啥味儿吧,娘娘大病初愈,闻不得大味儿!”
郭德这两个月正式从皇上跟前儿退休了,自己请命说到皇后宫里头练练那些年轻些的太监,上次皇后落水大病一场,皇上盛怒,把皇后宫里伺候的奴才换了血,如今似乎正缺人带带。
小奴才哎哎地应着,一边要安慰这个老太监孱弱的心,一边要保持自个刷洗牌匾的手不抖,着实有些累。
青菏带着一队宫女跨过廊前,抖了抖袖子,里边就有人掀开了厚重的帘被,“怎么才回来!主子都快等睡着了!”里面蹿出来个穿着红稠青莲样儿的宫女,眼睛大大的,一根红梅钗在头上格外靓丽。“来了来了,娘娘睡了?”青菏伸手掐上了大眼儿宫女的脸,一边往里望。
“俏儿!我没睡呢!是青菏回来了吗?”秦桉半靠在床上,本来快要耷拉下去的眼皮子一下子就睁开了,鼻子快要探出门。
“嘘嘘嘘嘘嘘——”,青菏和俏儿快被这娘娘吓出毛病来了,“娘娘!不是说好了要记住吗...”
秦桉觉得她俩要不是碍着身份几乎都要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啊...这不是刚睡醒脑子没转过劲儿嘛...记住了记住了,是本宫本宫!快快快,菜做好了是吗?我...噢不,本宫都要饿死了!”
“嘘嘘嘘——呸呸呸——娘娘~!!!”
“是是是...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秦桉站起身,青菏和俏儿瞬时就过来扶着,眼睛里还是带着一点点惊恐。
秦桉经过这么些天,也就懒得劝她们了,反正自己在她俩眼里和一个瓷罐子没啥区别。
但她现在也管不了旁的了,她看着这一桌子满汉全席,眼睛都发着光。落了坐,她心里暗想,这次来也不知道能来多久,可得好好把这些东西尝个遍!上次魂穿到这幅身体貌似还是这人是个大小姐时,还被关在黑屋子里!白白害她替这主人扛了五天的冻!这次来大小姐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皇后,可不得好好享受。但这姑娘怎么看起来命运多舛的样子,上次关黑屋这次落水差点嗝屁了,她一醒来一屋子人哭得稀里哗啦可把她吓一跳。秦桉一边在腹诽,一边呆呆应着青菏。
“这是脆珍鸭肠,这是红稀圆子,这是子母如意煲,这是...”青菏站在旁边布菜,看着她家主子一一点头的严肃样心里憋着笑。这主子啊自从醒来就喊饿,喝了碗粥后连夸御膳房厨子不错,从前也常吃却也没见她这么夸过。还硬是要菜谱,御膳房和宫里画师连夜画了本菜本子,于是主子除了睡,就是捧着菜本子选菜。
虽然行为什么的确实同往前不一样,但青菏心里还是高兴地不得了。能从阎王手里死里逃生,在她和俏儿准备给主子换上寿衣的时候醒过来,除了神佛保佑,她实在想不出其它什么理由了。
“娘娘慢些进,虽出了月,但太医还是说得少吃些的。”俏儿正劝着,门外就来通报说徐太医来请脉。
秦桉一听是徐太医来了,整个人打了个抖,脸就开始皱起来了。徐太医一进来,先请了个安,瞟见了桌子上的菜,眉毛微皱,“娘娘大病初愈,虽说是可补些,却忌大补,鸡鱼羊肉这些,需少进。”
“是是是,我和俏儿监督着娘娘呢,只进了一些。”青菏一边扶着秦桉,一边答着徐太医的话。
秦桉坐在床上,一脸难过地问正拿出医箱准备的蒙何,“今天是你扎吗?”
蒙何笑了笑,悄悄地望了望外头,抱歉地摇头。秦桉叹口气,心里叫苦。自从自己醒来看见这徐老头就天天被扎针,左手扎完扎右手,每次扎完手就酸胀无比,连筷子都拿不起。
“娘娘,臣要开始施针了。”
“嗯。”秦桉嘴巴一抽,点了点头。
于是皇后宫里一天一次,一次持续半柱香的惨叫就开始了。但宫里已经习以为常,除了那个心脏孱弱的郭老太监,一到这个时候,一边拿着棉花塞住耳朵,一边泪眼汪汪地站在门外,嘴里还碎碎念着娘娘糟罪了糟罪了!
太阳破了云,阳光斜挂在宫墙上,应着门前新开的红梅耀眼无比。一群鸟飞过檐,叽叽喳喳的。
“停一下。”
红轿上坐着一位眉眼清婉的妙人儿望着离自己不远的宫门开了口,“今日补品可曾送过去?”
红轿下粉衣碧钗的宫女福了身,答道,“回贵妃娘娘,今日的已经送过去了。”
玉贵妃点点头,“继续走吧,别误了时辰。”
“可送补品的太监回来回话说并没有进去,也没见着皇后,太后那边儿也说了要我们不必请安惊扰了皇后娘娘。太后可真偏心!上次还平白无故地斥责了娘娘你呢...我...”粉衣宫女拍了拍玉贵妃外袍上的雪,愤愤不平。
玉芷溪睁开了眼,瞪过去,“住嘴!以后这种话别说了。她是宫里的皇后,太后的正儿媳,偏袒是正常的,太后训本宫也是应当的,是本宫没有照顾到。”
“可是娘娘,奴婢...”
“好了,别再说了。”玉芷胭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闭上了眼。
“是...”
一路人安静地走着,脚踏在雪上发出知啦知啦的声音。谁也没发现,一向清冷,此时脸色平静正闭目养神的玉贵妃却在袖子下握紧了手,骨节都翻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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