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德薄才浅,年纪尚轻,恐不能担此大任……”
我伏拜于中廷,面上是少年人该有的惶恐和软弱。
向来好说话的皇帝不由分说地摆摆手,打断了我的推辞:“鲁国公谦虚谨慎,名望素高,朕以为当仁不让,卿莫要推辞。”
殿内最后的议论也没了声,众臣瞩目之下我持重地受了旨,遂成了继逆臣宇文护后的下一任大冢宰。
下朝后某道刺人的视线紧随着追到我身后,人来人往处派人堵住了我的路:“大冢宰好生威风。”
我冷而又冷地看向我的同母弟。
这个与我同一母腹出生的六弟,是众兄弟中与我交情最差的。
一切都源于那莫须有的优越感。
宇文直照常一副鼻尖仰到天上的气派,嫉妒又馋涎地打量着我,和母亲一般细长的眼眯了眯:“你这大冢宰的位置是如何得来的,旁人不知,我可知道你是被……”
他这么说着一把扯了我的衣服。
襟前一凉,他指着我左顾右盼,对着路过的诸臣哈哈笑道:“果真是被凌辱了。堂堂的大冢宰被人欺辱至此,还要请旨给人家布置灵堂,如此窝囊废还做大冢宰,莫不是妇人不如吧?”
此等场面我很久未经历过了。
我默默整理好自己的衣冠,默然看过一眼八卦的众人就要离开。
却又被人拉住袖。
于是方理好的朝服又歪斜开来。
“你走甚,大伙儿还未看够呢,”宇文直当然很开心,笑呵呵地扯过我就要走:“走走走,我让阿娘也看看你这模样,让她老人家好生乐乐。”
有什么好乐的?
我再不耐烦跟无知小儿纠缠,一把大力地甩开他的手:“放肆!”
宇文直被我甩到身后的栏杆,正好撞到了腿。
“嘶~疼死了……”
他一手捂着腿,一手难堪地指着我破口大骂:“不就是个大冢宰么,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的人物!不过是因形貌鄙陋被父亲抛弃,母亲亦不待见的怪物,宇文邕,我带你回去是给你面子,没想到你这么不领情,哼,你这般不招待见的,合该被母亲冷落嫌弃!”
此番谩骂并未半分收声,想必十里开外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围观的人遂渐渐多了起来。
我略过面色各异,听了叫骂的话打量我脸蛋的人,走向这个我忍受了三十余年的七弟:“你我皆非嫡非长,又同是一母所生,何谈高贵一说?你无德无才,却仗着母宠便肆意横行,母亲一非先帝正妃,二非诸兄弟嫡母,你只是受她的抚养得了些恩惠罢了,又谈何高贵呢?我幼时的形貌只有家人知晓,你那时尚未出生,空口无凭胡乱说什么?还有堂兄,他到底是你我血脉亲戚,我如何不能为他布置后事?六弟,这些本是我等家务事,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袒露出来,难道不顾及皇室的威严和体面吗?”
五弟亦自人群走出来,好声好气地与我们两方劝架:“六弟莫听外人乱语,为兄幼时与四兄同住一府,亦是亲眼睹其相貌,怎从未有鄙陋一说?还望六弟谨慎行事,莫要伤兄弟之谊才是。”
兄弟之谊早便没了。
我拨开人群默默脱身,只听身后的五弟仍在劝抚,还有六弟指着我嘶吼的声音,心间一派寂静。
上次虽诛了宇文护,大兄却不让我杀宇文护的儿子,这次宇文直的事再不能与他透露了。
这个生在我心头快要腐臭的痈疮,必然得找机会除掉才是。
至廊宇的拐角处我停下来,理了理自己仍有些偏的衣襟,对那远处跳脚的人笑了笑。
这一世大兄在,我再当不了皇帝,她也再当不了她的太后,宇文直那个逆贼也再不可能仗着太后的势觊觎那个位置了。
那个高贵的位置,只配得上大兄那样的人,而我这个位置,即便我哪日不幸,我也宁愿让给五弟。
下朝的风波我并未太过留心,照旧回了府。
我现下的府邸正是以前宇文直的府邸。
也并非是他的府邸。这府邸大且宽阔,只在当年大兄当皇帝的时候让我呆过,很是不错,后来却被太后分给了宇文直,等我脱了宇文护的掌控的数年后有了权势,便即刻将他撵了出去,府邸赐给了我的大儿做东宫。
即便我那大儿亦是我所讨厌的一种人。
我回来的时候娥姿正逗弄着她的儿,美娥亦乖乖坐在案前巴巴地等着用膳,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今日婴孩的喊叫却显得格外吵闹。
我换了衣服干巴巴地吃着饭,不消片刻便烦躁起来。
“慈母多败儿,你这般纵他,他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宇文直那样的人。”
我脑袋里略过上辈子我那混账儿子的事迹,再无半点食欲。
再看过他们母子二人,气冲上头,遂“啪”地放下碗筷。
娥姿不知所措地放下婴孩站起身,含泪看我:“郎君息怒……”
不同的,不同的,娥姿到底不是我那母亲。
我心头的怒气消了些,左右再也吃不得饭菜,亦抱起被我吓得缩到怀里的美娥,拍拍烦恼的衣服起身。
罢,罢,反正我这辈子不会做皇帝,这败家子顶多败我的家罢了。
“你吃你的,我出去转转。”
我强压下不快看了那娘俩一眼,自顾携着美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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