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汝阳王宴会,王姈与楼缡出言羞辱我与阿姊,可阿母只顾我等姊妹冲动行事,不愿与文修君和楼氏交恶,我们姊妹本是为了维护堂姊,维护程氏声誉,可阿母却并未有褒奖之语,只教我们隐忍为上。敢问阿母,若是事事忍让,旁人会如何看待我们?会如何看待程氏?”程今朝素来天真无邪,却不想,也会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她似是执意与萧元漪争个是非曲直,纵然见了程始与三叔父程止进门来,也始终不曾退让半分。
“昔日阿母教我,做人做事总该有自己的锋芒,在人前强势,拿出自己的姿态与傲骨来,如此,旁人会不敢小瞧你、轻贱你。阿母所言,今朝日日谨记于心,片刻也不敢忘怀。可今朝想问阿母,为何同样的教诲,放在阿姊身上,便不做数了呢?”程今朝一语戳破了萧元漪心中所有隐秘的小心思。
“其实阿母和今朝都知道,这是因为,今朝自幼承训于阿母膝下,阿母心中对我满意,知我明理懂事,做事素来周全,必不会有什么大错犯下;而在阿母眼中,无论您是否明说,无论阿姊是否努力,阿姊都是由葛氏教养长大的孩子,所以阿母永远都不会对她满意,在阿母心中,葛氏粗鄙无文,所以由她在她面前养大的阿姊,便是会做出有辱家门之事的女娘,所以她必须要学会戒骄戒躁,学会对所有事都隐而不发,事事忍让。”
“无论我怎么从中缓和,阿母对阿姊也总有偏见,您看她,也总是不满意。”也许是说对了萧元漪的心思,见萧元漪就要发怒,程今朝再度叩头,道,“阿母身为程氏主母,在都城之中的贤名,人人皆知。可是对于阿姊,却从不曾教她宗族祭祀之礼,不曾教她安抚部曲之道,在您的眼中,也许她将来必定不会做大家宗妇。可是阿母,阿姊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该是由她自己去选择,而不是因为您不愿意她如此,她便不能去做这些。”
“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女君,您都说不上公正无愧,今朝斗胆问您一句,对于阿姊,您行事真的问心无愧吗?”萧元漪没有回答,程今朝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她看一眼目瞪口呆的程始,再看一眼神色佩服的程止,最后落在微微蹙眉的桑舜华身上,她神色自若,继续道,“当日王府风波,说到底,是因为我程门势微,无论谁人看来,皆觉门庭冷落,不受重视,可是如此现状,又该去怪谁呢?”
程氏寒门出身,有如今的风光,皆是程始等人血里火里拼杀出来的,父辈已经做尽了他们所能做的,难道身为子女还要去责怪他们并非世家贵族出身吗?可‘寒门不受重视’已成惯例,这又该去责怪什么呢?难道要去责怪世人将自己分成三六九等,而普天之下的人都追名逐利不可自拔吗?
这场本不像是能由程今朝说出来的‘错处论’夺去了九骓堂中所有人的话语声,没有人再说话,即便是萧元漪,也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语。只有她自己才能最清楚自己的心思,诸天神佛在上见证其心,她对程少商,从不敢说问心无愧。
从一开始,她对这个女儿,就心存偏见。若非有程今朝在中间时刻缓和矛盾,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平。
程今朝的一番话,确实是说中了萧元漪所有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她盼着程少商长成她想要的样子,哪怕矫枉过正也在所不惜,可在她的内心深处,仍然看不上这个女儿,觉得她被葛氏教坏了,不是她想要的贤良淑德的女儿。
十五年来的野蛮生长,程少商为了活下去,就已经拼尽了全力,她几乎已经付出了一切去达成萧元漪的所思所想,可萧元漪永远都不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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