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主君卧房的烛火直至夜色深沉也不曾熄灭,程今朝跪在程始和萧元漪门外,不言不语,不知道在等着什么,最后还是程少商看不下去了,带着程颂与程少宫硬是把程今朝拖了回去。
程止即将前往骅县赴任,萧元漪请他将程少商与程今朝姊妹俩一并带上,而她自己直到车队出发的那一刻,也不曾露面。
没能等到阿母的出现,程今朝看起来无比失落,可她始终不曾后悔那日对着萧元漪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萧元漪也许早已知道了自己行事不妥,可她的性情如此,是万万不可能向自己的女儿低头认错的。
程始是个慈父,他素来心疼两个女儿,见程少商和程今朝要走了,连忙命人抬了一个箱子出来:“妙妙啊,阿父听你阿兄们说,你想要些弓弩。阿父这些年来征战所得,尽数在此了,就连圣上赐下的,也都给你了。你和你阿姊留着防身用,千万要好生照顾自己啊。”
女儿将要远行,老父亲的眼泪都差点没绷住,程今朝看着他,小声道:“阿父,阿母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阿母的脾气你也知道,即便当时生气,再过几日,也就不生气了。阿父定会好好劝劝你阿母的,你放心啊。”生怕女儿一路上惦记着这件事情,程始连忙出言安慰,“你看,这些武婢都是你阿母麾下的好手,是你阿母特意挑出来保护你们姊妹俩的,她心里还是记挂着你们的。”
萧元漪命程止将程氏姊妹俩带去骅县,也未必没有让她们离家避祸的意思在。毕竟隔墙有耳,谁也不知道那日程少商拆桥的事情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此刻将她们送走,哪怕来日有人打上门来,也不怕引起纠纷。
出发时辰到了,桑舜华看了一眼仍然恋恋不舍的程今朝,叹息一声,伸手揽住了程今朝的肩膀:“妙妙,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最后看了程府的大门一眼,程今朝点点头,沮丧地跟着程少商上了马车,两姊妹坐在一辆马车里,桑舜华独自坐在前面的马车里,并不与她们在一起。
见程今朝面带郁色,程少商从马车的夹层里取出一些果干:“妙妙,吃些果干,别难过了。”见幺妹如此,她也有些郁闷,“我原以为是凌不疑出卖了我,原来,竟是万老夫人告知阿母的。”若非程始给她透了底,她差点就要冤枉凌不疑了。
“当日就是那煞星瞧见了我在拆桥,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硬是要我去偷什么什么堪舆图,昨日阿母问罪,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了。”程少商靠在马车的软枕上,一边吃着果干,一边与程今朝叙话。
听了这话,程今朝却倏然眉心一跳,复而又念了一遍:“蜀地堪舆图。”她突然心慌得厉害,喃喃道,“圣上有意西巡,若是当真近来皆太平无战事,凌将军又为何偏要取那一副蜀地堪舆图?”万松柏将蜀地堪舆图私自昧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凌不疑未必从来都不知晓,可他却一直不曾去追查,直至圣上有意西巡,才亲自上门索取……程今朝不是个蠢笨的女子,这些年来跟着程始夫妇东征西讨,对于局势也有着闺阁中的女娘们所没有的敏锐。
她隐隐察觉到,风雨欲来。
“阿姊,你还记得董舅爷被抓的缘由吗?若我不曾记错,凌不疑是否说他,私自倒卖军械?”一时情急,程今朝连尊称都顾不上了,对着凌不疑直呼其名。
程少商见她神色难看,下意识点点头:“是啊。”若非董舅爷犯的是如此大罪,阿父总不至于连周旋、打点一二都不肯替他去做。
程今朝默然抓紧了程少商的手,才感觉自己有了几分力气,轻声道:“只盼着是我多想了。”董舅爷不过是个小喽啰,铤而走险不过是为了赚些银钱,可他背后的人呢?倒卖军械是为了什么?亦是为了银钱,还是为了——谋反?
如今天下初定,又是谁会购置军械意图谋反呢?
程今朝不知朝中大事,也没有什么隐秘的渠道可供她打听,但她是个聪慧且敏锐的女子,只凭着一些蛛丝马迹,便已然窥见了几分暗流汹涌。
凌不疑索取蜀地堪舆图,是因为担忧圣上西巡遭遇不测,由此可见,蜀地恐怕已生二心,意欲谋逆。
而最最要紧的是,他们这一行人前往骅县赴任,亦是向西。而骅县的地理位置之紧要,不言而喻,那里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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