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是圣上亲叔,圣上崇尚孝道,赐予亲叔父的宅子必然是极好的,各式的花木,程今朝都看不过来了。
离开宴席之后,四人闲聊之时,程少商不经意说了一嘴程颂曾经说过万萋萋爱逞老大,万萋萋果然生气,拉着三位妹妹就要去找程颂算账,程少商心虚,连忙推拒了,程今朝也不想去,两个人目送了万萋萋拉着程姎远去,在心里默默为次兄点蜡。
姊妹俩结伴往前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两位女公子,请留步。”
程今朝回头去看,果不其然,就是袁慎。
袁慎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少商,仿佛程今朝并不存在一般。程今朝左看右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猛然咳嗽一声,终于吸引了袁慎的目光,迎着袁慎不解的目光,她上前走了半步,欠身一礼:“袁公子,前几日我因着令师皇甫夫子的缘故,与袁公子说话时,十分失礼。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举止不当。令师是令师,袁公子是袁公子,二者并不能混为一谈。”她有些不好意思,用余光瞄了程少商一眼,程少商失笑,对她鼓励地点点头,程今朝这才继续一鼓作气说下去,“还请袁公子见谅,我日后绝不会如此了。”
羽扇轻摇,袁慎像是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女公子已经知错了,在下自然不会计较这些。”此刻程今朝才算是明白了他为何会引得都城里这么多女娘倾心。胶东袁慎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唯有在程少商面前,是一副毒舌又刻薄的模样。
见对面站着那人只摇着扇子并不说话,又直勾勾地去盯着她家阿姊,程今朝有些踌躇地看程少商一眼,程少商伸手摸摸她的头:“妙妙,我和袁公子单独说会儿话,你自己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程少商都已经发话了,眼瞧袁慎又不是很能打的样子,程今朝点点头,行礼之后离开。她本来就喜欢花木,而汝阳王府里栽种的花木,有很多是她从未见过的,看了许久之后,她在一株耩耨草前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它的冠毛,倏然,一阵风吹过,她没注意,冠毛顺风吹起,竟被吹进了她的眼中。
程今朝下意识伸手去揉眼睛,却怎么也揉不出来,此刻没有铜镜,阿姊也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记得不远处有个池塘,遂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摸去,打算去接点水洗洗眼睛。
猝不及防的,她撞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哭什么?”
谁哭了?程今朝刚想反驳,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小臂,她用没事的那只眼睛去看,发现一张白色的帕子被递到了她的面前。程今朝一怔,又听见那人说:“识不得金丝枣便这般难过?还是为了旁人说你是‘粗野之人’而难过?”
“何必因他人之言而坏了自己心情。”这下子,程今朝已经完全认出来人的身份了。凌不疑见她仍然用手捂着眼睛,以为她是真心难过,但他并非精于口舌之人,更是从来没有哄过人,只好干巴巴道,“我也识不得金丝枣。”言下之意,便是在说——我也是粗野之人,同你一样。
他一个人将两个人的话都说完了,程今朝几次想开口,都找不到机会,终于等他说完了,才辩驳道:“谁哭了?我才没哭!”怕凌不疑不信,她放下手给凌不疑看那只被揉红了的左眼,沮丧道,“是耩耨草的冠毛吹进眼睛里了,我揉不出来。”
她委屈巴巴的语气倒是十分可怜。
唇角悄悄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凌不疑抬起她的下巴,程今朝想躲,却见他眉头一皱,语气不容置疑:“别动。”
程今朝僵直了身子,竟是真的不敢再动了,乖乖任他动作。凌不疑两指撑开程今朝的眼皮,轻柔地往她眼睛里吹气,许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程今朝身子一颤,手指蜷缩了一下,不知何时拽上了那玄色的袖角。
明明只是短短几息的工夫,程今朝却觉得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她慌乱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凌不疑已经退开了些许。程今朝眨眨眼,发现眼里的异物感果然已经没有了,她高兴道:“我好了!谢谢凌将军!”
凌不疑的目光划过她的小脸——额头、眼睛、鼻子、嘴巴……最后落在她那一方小小的下巴上,程今朝生得白皙,凌不疑自认为自己用的力道不算大,却还是在她的下巴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莫名增添了几分凌虐感。
程今朝的眼睛还有几分红,仿佛刚刚哭过,一双眸子更加澄澈而干净。凌不疑喉头一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必。”语罢,便不再多说什么,利落地转身离去。
程今朝不明所以,但小动物遇见天敌那样的直觉,还是让她没忍住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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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事项】
耩耨草:即蒲公英。
耩耨草的冠毛:即蒲公英的绒毛,称冠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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