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气与慌乱的人群中,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伊卡洛斯的手,伊卡洛斯转过头,看见一张苍白的脸,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是埃德蒙。
“你怎么……”
埃德蒙拉着伊卡洛斯向外走,他面无表情地拓开人潮,脚下坚定地踩进浅而缭乱的血色中。
“我来见阿纳伊斯,”埃德蒙干巴巴地说着,他的唇角裂开一道细小的伤口,干掉的血液风干成深色,小小一块儿糊在上面,“我的妻子,阿纳伊斯。”
阿纳伊斯就站在高台上,站在玛格丽特的身边,可埃德蒙似乎没看见她。
“这里很危险,我要把你带出去。”埃德蒙紧紧地握住伊卡洛斯的手腕,他的手很冷,似乎连脉搏也已经干涸。伊卡洛斯踩着他血色的脚印,在暴乱的人群之中,他们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穿行,追随着抱紧奶油块逃亡的独鼠。
伊卡洛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已活了将近三十年,看着埃德蒙苍白瘦削的侧脸,有一瞬间,他自出生起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游离在平静与混乱之下的莫大的悲哀。
他哭了,那些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来,远比伊利亚河的河水温热,同鲜血一般滚烫。
他想起自己曾沐浴过的阳光,曾亲吻过的水流,白色的鸽子飞过湛蓝的天空,鱼群从猎食者的口中幸存,那些摇曳的黑鸢尾,背弃的承诺,哭泣的大理石像,全部都变成踩在脚下的血脚印,他们从魔鬼的乐园中逃亡,那些印记被永远地留在身后铺陈地面的白色大理石上。
伊卡洛斯回应一般抓紧了埃德蒙的手,餐刀和尖叉狂欢一般在他们的身边挥舞,像是随时会将他们变成魔鬼的餐食,血淋淋地就地来一场开膛破肚。
伊卡洛斯无声地哭泣,那些眼泪比骤雨更加汹涌,用力遏制时反教其破闸一般涌流。
“埃德蒙……”
埃德蒙也许听不见了,伊卡洛斯看见他的耳中流下血液。
“人们生来,便注定要怀着永远也无法破灭的迷惘,紧紧地抱着捡来的刀剑逃亡吗?”
但埃德蒙回应了他。
“我想是的,我的朋友。”
他们跑到大门前,看见有许多人推搡着想要打开紧闭的门扉,人们像绝望的海浪,尖叫着,一次又一次撞在坚硬的礁石上,然而,每一次它们都会破碎,潮声迭起,那些黑色的礁石立在那里,像它们的未来,像它们的墓碑。
“……是的,至少在这个时代。”
难道戴着红玫瑰的人也走不出去吗?
伊卡洛斯在不远处的地上看见那些落满了红玫瑰花瓣的尸体,白色的花瓣仍然飘落着,在黑色的大门前乘着人们恐惧的吐息成群打转。
玛格丽特将刀刃抵在阿纳伊斯的脖子上,穿着铁盔甲的守卫护在王后的身侧。
傀儡士兵就是在这时候破开门扉,黑色的门板将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贵族连着他们珍贵的纱衣一并压成甜红的肉酱。
埃德蒙与伊卡洛斯在混乱与尖叫中跑出门外。
加西维亚在玛格丽特的注视下站到路威达•谢霍尔的身前,他头脑中被路威达•谢霍尔的残魂侵占的一部分控制着他的躯体,他恶狠狠地笑着,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高台上大笑的女人。
“我以前最喜欢喝苦艾酒,它们兑着人血的苦味,淌进我的喉咙!后来,魔鬼看中了我的魂魄,教我也成为一个魔鬼!”
“玛格丽特,”加西维亚的面色又沉着下来,他语气沉重,声音像号角一般响亮而低哑,“让我们成为风暴。”
法伯迭安坐在角落里,在阴影里抱着他的猫,他对面的椅子里歪着一个死人,死人睁着空洞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法伯迭安手边装满了红色液体的玻璃杯。
“伊卡洛斯……”浅红色的眼眸轻飘飘地看着对峙的两人,被手套裹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杯沿,号角的震鸣停下来,怀里的白猫轻轻地叫了一声。
白猫跳下去,爪子压在没有血的白色大理石上,法伯迭安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仰头将杯中的血液一饮而尽。
他像路过的亡魂,踩着无数鲜红的血液和灰乎乎的影子走出门外,无人将他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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