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第一人称视角)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我跟在阿撒兹勒的身边,随他出入万人乱舞的市井,见证无数次夕阳的焚落,许多次不经意间在心底问询自己这个问题——
我得出了问题的答案,无数个答案。
生命的意义,是为了感受一次哪怕没有回应拥抱,是为了嗅闻一朵香气四溢的黑鸢尾,是为了去到那些本无法去到的地方,一辈子追逐着飞鸟投落在海平面上的身影,永远也不回头、不放弃。
阿撒兹勒,他是我的飞鸟。
这些答案被我做成一个又一个雕塑,大理石化成的无数个瞬间在我的视野中绽放,除了它们,我再也想不出别的答案了。
直到那时,我站在伊利亚河边,脑海中仍以为阿撒兹勒已经永远离开了我。
我以为自始至终,他不过将我看成一个可笑可怜的玩物。
于是在那天黄昏,我准备以沉入水中的方式去了结我荒唐的一生。
伊卡洛斯会死在伊利亚河里——
这是我生命最后的意义。
我沉入水中,睁着眼睛看向水底,视野被河底浊浪彻底吞食的一瞬间,我沉入了一场泡沫化成的幻梦里——
呼吸渐渐通畅,水流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匿,像是被海水淹没的生灵终于迎来浪潮终焉的退落;我听见无数人用虔诚的声音祈祷,睁开眼睛时看见一扇悬挂在高处的彩窗。
———
无故憎恨我的人,比我的头发更繁,无理敌对我的人,比我的骨头更坚;我没有抢夺过的,我反而应该偿还。
……
求你救我于污泥中,不要让我沉没。救我脱离恨我的人,走出大水旋涡;
……
求你来亲近我的灵魂,施予救赎,为了我的诸般仇敌,求你救护。
……
我闭上眼睛,等待耳边的圣咏结束,人群的脚步声都散去后,我听见一声钟响,无数飞鸟的影子掠过彩窗,钟声的余音悠悠回荡。
主教被日光拉长的影子像一大滩模糊的污泥,隔着一段并不远的距离,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脸——眉眼、鼻尖、嘴唇,任何一个器官都完美地融进不知从哪个角度投映进来的强光里。
钟声响起后,前来祈祷的人们如退潮般散去,主教一动不动地站在巨大的白色神像前,他对我抬起一只手,指向门外,似乎也指向螺旋向上的阶梯。
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
像是在一副死去的画作里,我沿着阶梯向上走,一直向上,仰着头却看不见阶梯的尽头。
我开始跑,我望着高处悬挂的彩窗,越过一级又一级白色的阶梯。
像个自我唱和的小丑,在没有观众的看台上自我感动,彩窗中滤入的光线悄悄变暗,我咬着牙,不知为何感到晕眩,脚下的动作愈来愈快,不经意间低头,一眼扎入在阶梯边缘外吐息的黑色深渊,脚下延伸的白色螺旋像是天使破碎的眼眸;我的心脏弹簧一般跳动,压住我的喉咙,又一下子缩进胃里。
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狼狈得像个逃命的罪人。
是追逐还是逃离?
我向前伸手,五指被黑暗一点一点地吞没,视野中最后一丝光亮终于也消失不见;在失重中撑开嘴角,破碎的喊叫在缄默中挣出喉咙……
我向下坠落,头顶响起铜钟的震响,一瞬之间,眼前跃起千万只飞鸟,大脑在巨响中颤抖,始终保持着坠落的姿势,臂膀僵硬地张开,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
胃里一阵翻涌,我撑着身边的石质地面摇晃着站起来,迷迷糊糊地继续向前走,在糜烂的日落中看见一个影子。
模糊的视野中,我看见敲钟人弯下腰,将敲钟的长木放在地上,几缕白色的长发被风从兜帽下带出来——
无比熟悉的、无数次祈盼过的影子。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心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向他跑过去,他没有迎合,也没有离去,只是站在钟楼上向着我的方向张开双臂。
只差一点儿就能抓住他的衣袍,与他来一场久别重逢的拥抱——可是一切都在这之前的一瞬间消散了,像黑色的泡沫,吞食又破碎,鱼卵般聚集在黑暗中,缄默着蔓延。
我又回到伊利亚河的河水之中,睁开眼时看见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我记得这双深蓝色的眼睛,它曾蜷缩在阿撒兹勒右手的手心里。
于是我与水底的怪物拥抱,在窒息中吻上他深蓝色的眼眸。
(番外与正文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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