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窗外肆虐,呜咽着,哀嚎着,紧紧地贴住,又狠狠地划过去,像是无数寻死的飞鸟用硬喙狠狠撞向那扇透明脆弱的薄墙,却一点儿痕迹也留不下。
雨滴紧接着落下来,是云朵悲伤的泪水,在视野中慢慢地下降,瞬时之间被绝望击碎,于狂风之间彻底绽开。
加西维亚将视线从窗外的落雨中挪开,转头看向站在埃里克后面的人,缄默之中,雨声敲在玻璃上,传到室内便成了密集而轻质的闷响。
不多时,放在咖啡杯旁的那只手并起食指和中指,指背轻轻地敲了一下瓷质的咖啡杯,杯底的咖啡泛起的圈圈波纹间溢出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响。
加西维亚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了一眼埃里克,后者取下头顶的礼帽向他微笑,微微低下头致以敬意。
加西维亚轻轻地叹息一声,他笑不出来。
“尊敬的加西维亚公爵,王后让鄙人转告您,她自作主张将代达罗斯公爵送给您了,随您开心,怎么奖赏都可以,”埃里克直起身,将礼帽重新戴在了头上,“她真诚地希望您能够出席三日后的玫瑰夜宴,她将在宴席上向众贵族宣告代达罗斯公爵的归来。”
加西维亚点了下头,埃里克转身对“代达罗斯”笑了一下,快步走向半掩的门扉,后者盯着埃里克,视线跟着他的位置移动,对着他的背影回以一个诡异的微笑。
老实说,现在的局面糟透了——当然,这仅仅是对于加西维亚而言。
加西维亚,全名加西维亚•弥洛吉斯,上一任国王的弟弟;前国王卡因瑟•弥洛吉斯,活着的时候花天酒地却不废政业,权职上,他有意无意地借王权为加西维亚铺路,消除反势和限制,如此一来,加西维亚在政坛上的地位日益壮大,最后成为不可取代的存在。
直到卡因瑟暴毙,王后玛格丽特登台。
玛格丽特,全名玛格丽特•兰开斯特。
弥洛吉斯和兰开斯特都曾共同隶属于前王朝斯图亚特,前王朝衰落时期,弥洛吉斯和兰开斯特两大氏族以锡林河为界,各自在东西两界称王。
然而一山不容二虎,最后的终局降临在泥涂之战后,弥洛吉斯在伊利亚河畔大败兰开斯特,印着红玫瑰的旗帜被撕碎,沉入伊利亚河冰冷的河水深处。
云月交乱后,太阳照常升起。泥涂之战中,两方的兵力都损失惨重,持久的兵戈让万物都蒙上灰烬的色泽。
这场声嘶力竭后迎来的止战期被众人视为来之不易的“和平”。兰开斯特的王莫伊恰撒•兰开斯特让他的妹妹玛格丽特•兰开斯特在一个黄昏乘坐马车前往兰揭城,他们签署了战败文书,而玛格丽特,王唯一的妹妹,氏族仅剩的唯一的女子,她必须成为象征“和平”的礼物。
莫伊恰撒死于一场至今仍未明确凶手的袭击,他死后,他的傻子弟弟继承了兰开斯特的王座——不,已经不能叫他傻子了,从始至终,似乎都是那个装疯卖傻足足有三十年的男人,法伯迭安•兰开斯特。
外有法伯迭安,内有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是个强势的女人,一心为自己的国家复仇,如今又抱子登位,突破口不在她身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而不真切的雨声中,加西维亚看着眼前的“代达罗斯”,心中忽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代达罗斯”伸出右手:“代达罗斯公爵?”
金发的男人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地回握住加西维亚的手:“幸会,加西维亚公爵。”
天边劈过一道白光,雷音震响。
加西维亚因仍心中那个想法而激动不已,如果他的假想如果成立,那么,这将是唯一的一个突破口。
他开口问了金发男人一个问题,不过这似乎与他脑中思考的假想没有半分关系:“亲爱的……代达罗斯公爵?你喜欢红玫瑰,还是更喜欢白玫瑰?”
伊卡洛斯看着加西维亚的眼睛,听着脑海中掺杂着雨声的回音,他的手被对方紧紧地握住,笑意从嘴角褪去,他的手心不可抑制地生出冷汗,加西维亚歪着头看他,将面前金发男人的手握得更紧。
……他的身份被识破了——此时此刻,出口的答案,只能有那么一个,否则,不出意外,迎接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白玫瑰。”伊卡洛斯微微上前,反将加西维亚的手紧紧攥住。
心跳声被雷声惊扰,加西维亚微微颔首,他抬起左手,从将自己胸前别着的白色玫瑰上顺下一片花瓣,用力地塞进伊卡洛斯的手心:“……我很庆幸,一别多年,我还能辨认出眼前之人是不是你。”
明明看着自己,却不像在对自己说话。
加西维亚松开伊卡洛斯的手,与他擦肩而过。
奇怪的话语。伊卡洛斯看着手心白色的花瓣,他转过身,视线延伸至男人离去的远方,有一瞬间,窗外哭泣的雷光将加西维亚的孤寂的身影照亮。
作者的话:时身,在此代指好的时机。
“泥涂之战”中采用“泥涂”的含义:卑下的地位,污浊。亦指视为污浊;轻贱,比喻灾难、困苦的境地。亦指陷入灾难、困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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