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手拿着黑鸢尾,一手牵着阿撒兹勒,沿着羊肠般细窄扭曲的小路走进一个破旧的小木屋;攥着阿撒兹勒的手慢慢松开:“……现在,别再逗我,阿撒兹勒,好好地睁开眼睛吧。”
阿撒兹勒睁开眼在木屋中环视,木板铺钉的墙面上挂着许多眼生的工具,像是用硬铁打成的,形状各异,像无数畸形的眼眸,静静地泊在他的视野中:“……”
“我可是第一次带你来这里,”少年抓着手里的鸢尾,用指尖轻轻点了下阿撒兹勒的脸颊,“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阿撒兹勒微微歪头盯着少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我的宝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都在做什么呢?”
少年的指尖不经意间蹭过阿撒兹勒脸颊边垂落的长发,又蜷缩着收回来:“也没什么,找了个师父,跟着学了点儿手艺。”
少年拉着阿撒兹勒的袍角把他拉到木屋挨着墙的木架前,将木架上的雕像指给他看:“你看!这些都是我师父做出来的!”
阿撒兹勒认真地看那些雕像,那些用白色大理石雕出的造像中,他看见天使扭曲着翅膀坠入天堂,看见太阳沉入汹涌的海浪,看见枯山浊水生出无数外溢着泪光与笑意的双眼:“……你的师父?”
少年眨了下眼睛,转头看向阿撒兹勒,白发几乎将那人的侧脸全然遮住,他似乎仍在认真地观察那些雕塑。
“嗯,我的师父,名字是代达罗斯,我没问过他的年纪,但他看起来挺年轻的。他是个有点固执的人,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找他陪着我,”少年拨开蛛网般白色的长发,用指腹轻轻地碰了下阿撒兹勒苍白冰凉的脸颊,像挑逗一只温驯的山羊,“他有点固执,但并不死板,你看那些雕像也能感受得出他是个怎样难寻的宝藏——眼下他应该是出去找刻刀去了,”少年眯了下眼睛,“他上次和我抱怨刻刀用着不顺手,这次出去,等找到一把真正趁手的刻刀,也不知要过去多久。”
“宝藏……”阿撒兹勒不经意间喃喃低语,少年没听清他说什么,疑惑地将头凑过去:“什么?”
阿撒兹勒看着少年亮晶晶的金色瞳眸,将本能想说的话都憋进了肚子里:“……”
“你不开心吗?”少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走到另一面墙上的木架前寻找着什么,“我还以为你会高兴来着。”
“我为你做了个小雕像,”少年的脚步声在阿撒兹勒身后响起,和着木板吱吱呀呀的重音,“看——”
那小小的造像立在少年的手心里,长发垂在腰间,末端如击在石上的浪花般微微翻卷;眼眸静阖,眉目舒展,看不出喜怒悲欢;造像披着几乎将全身都遮住的长袍,双手从袖中伸出来,抬至胸前,似是虔诚地捧着什么,但修成手状的大理石上却空空如也。
“这是我亲手做出的第一个造像,当做礼物送给你,”少年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阿撒兹勒,穿透了石像与木墙,眼底盛着窗外那轮缓缓西沉的金色太阳,“你可不许说不喜欢——”
阿撒兹勒将那造像从少年手中拿过,小心翼翼地护在掌间打量:“……我很喜欢。”
喜欢是怎样的感觉?
少年执着黑色的鸢尾来摸他的手,他留下一只手握住惨白的造像,将枯瘦苍白的指尖送到少年手中。
他们沿着那条羊肠之途返行,落日猩红的余晖在欢笑中遮住了亡魂外泄的残影。
———
“我要离开几日。”阿撒兹勒站在床榻边,“很快便会回来。”
“就像以前一样吗?”少年躺在床榻上,向阿撒兹勒伸出一只手,指间如飞鸟垂落的翅羽,在半空中轻轻地晃悠。
“……嗯。”阿撒兹勒看着少年的眼眸,没去碰触那轻飘飘地向他伸来的指尖,“就像以前一样。”
“那——”少年卸力让自己的手坠在榻上,慢慢地阖上眼睛;发暗的强光从窗叶间爬进来,张开长而细的翅膀在灰尘之间飞舞,缄默着停落在少年的脸颊上,“再见……”
黎明将死,新日东升。阿撒兹勒伸手推开门,又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他回头,看见少年从床榻上坐起来:“……阿撒兹勒,我可以跟着你吗……就当我不存在也好,我不会添乱。”
阿撒兹勒向着少年踱去,黑色的长靴击在地上,溅起缓慢的心跳声。
他站在床榻边俯身,伸手扶住少年的后颈,缓缓地闭眼,与他抵上额头:“你客观地存于这世上,我没有权利无视你的魂魄。”
“你就不能选择性失明嘛……”
“别闹,”阿撒兹勒直起身,白发从肩头滑下,似无意间半掩住他张开的眼眸,“乖乖地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视野中的那扇门被打开又关上,少年在逐渐变淡的晓光中回过神来,轻轻地叹息一声,颓废地缩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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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惊雷将少年从梦中惊醒,他在床榻上睁开双眼,感受到身下蔓延的潮热,心脏像是被蛛网紧紧地缠缚,呼吸也变得艰难——
少年在一片雨声中看清自己对阿撒兹勒的心思,却想在缄默中固执地守着它,抓到了便不肯放手,懂得了又不肯彻悟,像个自不量力但却不愿从噩梦中醒悔的罪人。
作者的废话:( •́ᝰ•̀)(审核大大,你看,我把嘴粘上了,我会超级听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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