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镜像中的美好

微风，细碎的沙粒，甚至精准到分子，原子，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

在感觉双脚稳落于地面的时候，你微微睁眼。

是最初的长廊。

黑暗之中，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今夜，一切似乎都变得与众不同。

滋啦……滋啦，如同旧世纪的电影胶片，这个世界霎时间变得灰暗无比。地面像风扇一样被折叠起来，接着毫无预兆地消散了。

“不是说要回到庄园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你难以分清幻境与现实。

一座蜿蜒的柱形台阶在此时慢慢显现，无数胶片在空中流动，场景也随之完整清晰。这里是一座奢华的宫殿，身着华服的贵族在这里共歌共舞。殷勤的侍从们熟练地演奏着自己熟悉的乐曲，然而，动听的旋律并未持续多久，它仿佛停留在了一个鼓点，没有终止，也不会前进，弹奏的人则是笑容僵硬，此时的场景如同一段加载缓冲的卡顿视频，没有结局，亦没有终末。

定格的旋律已经无法继续聆听，你加快了步伐想要逃离，却感觉身后被人狠狠顶了一下，你愤怒转身，看到了一个骑着野猪的怪人，他身着与侍从们同样的华服，眼中带着嘲讽与不屑，虽然他身上没有了泥土和柴草，可那夸张得过分的腮红却显得他十分滑稽。

是穆罗。

“你……为什么顶我？”你有些不悦地质问道。

他冷哼了一声，毫无道歉之意，“小姑娘，不爱做梦，就赶紧滚蛋！”

做梦？他在说什么？

还未等有所反应，你便被他身下的猪狠狠踢下了楼梯，接着，你开始下坠，不断下坠，如同梦境的爱丽丝，你落入了未知的深处，绿色的藤蔓将你面前的一切逐渐包裹严密，眼中的光明，也在逐渐流失。

一架直升飞机在空中平稳潜行着，忽得，赤红色的火花包围了它，在扩充到一定程度时，又收缩回去了。

它应该爆炸的，它本来应该爆炸的……你这么想道。

黑暗之中，一个男人微笑着向你伸出了手，熟悉又陌生，你知道他是谁，亨利，玛尔塔的未婚夫，和刚才那个满身是血质问你的，是一个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截至刚才的一切，难道都是梦境吗？

但是，痛感，眩晕感，这些通通都是真实的。

你迷惘地四处张望，瞥见了一个红棕色的布，你试着掀开了它。

摄影机？在触碰到它的一瞬间，你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抖动。

不是幻觉，刚才的绝对不是幻觉……

“约瑟夫先生……是你吗？”你不由蹙眉。

“欢迎来到［美好的世界］，亲爱的贝坦菲尔小姐。”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提着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个提着香水的婀娜身影尾随其后。

“约瑟夫先生……薇拉小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里……这个庄园现在，是怎么回事……不，你们，对这里做了什么？”

“没有做什么啊，只是做了一些好事～”薇拉悠然地喷着她的香水，“我们只是把这里从地狱变成了极乐世界，在这里，一切时间都会停留在美好的那一刻，一切过去的烦恼，都不会在这里发生哦～贝坦菲尔小姐，我听说，你的第十场游戏输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迷失，但是现在，只要你在这里，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会有任何问题……”你迟疑地重复道。

“是的，永远不会直面死亡的恐惧，在这里，你不会有任何烦恼，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就像我已经失去的哥哥，现在，我就能在这里见到他。”约瑟夫轻轻勾唇，晶蓝色的眼眸中荡漾着波光，那之中夹杂着激动，愉悦，和满足。

一阵强风突然席卷了这里，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强烈的药剂味儿和消毒水味儿席卷了你的鼻子，这里，是一座诊所。

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艾米丽·戴儿，不，她以前不叫这个，她叫，莉迪亚·琼斯。

莉迪亚·琼斯温柔地抱起了一个女孩，那女孩脸上有着细微的雀斑，她同样以甜甜的笑容回应她。是艾玛……不，是丽莎·贝克。

“多么美好，直到这个孩子被送去做电疗之前，她们都是幸福的，如果注定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在那之前开心享受又何尝不可？在这里，不美好的结果永远都不会发生。”约瑟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你的身后。

“现在的生活未必是她想要的，但一定是她亲手造成的，过去永远无法改变，约瑟夫先生，这不是解决问题，是逃避。”你转眸应答道。

“不，不论逃避与否，如此现状，正是这位医生小姐想要的，是她亲自过来求我的，这一切全部都是她的个人意愿。”约瑟夫轻抚着他的长剑，笑答道。

“个人……意愿。”你有些错愕地望着他。一个画面突然显现于你的脑海中，艾玛揪住了艾米丽的衣领，满眼质问。难道是因为……

“反正我们谁也出不去了，不如沉浸其中，纵情享乐。”薇拉双手环住了你的腰，“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所有问题，都是需要正当手段去解决的呢，那不是明智之士的做法，能坚持下去的只有一根筋的榆木疙瘩，我们是人，不是被道义包裹的机器，我们需要生存，为此，我们必须要这么做……”

“有得到，注定也会有失去……而在这里，得到的你会得到，失去的，你依旧会得到～贝坦菲尔小姐，你会爱上这个镜像世界的！”约瑟夫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他将剑丢弃在了地上，双臂微微张开，眼前的画面如同观看视频时出现的视觉故障，一切事物，都开始错位，扭曲，等同磁带断片的声音让你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

一个英俊的男人，玛尔塔的未婚夫，再次出现了。

“美好的事物吗……呵……”你望着那个男人，不由冷笑一声：“将一切都停留在最完美的一瞬间，以此来弥补来到这里的人的心理创伤，你们每一步计划都很周全，但唯独有一点你们没有想到……”

他们不会想到你不是玛尔塔！约瑟夫复制的只是这个躯壳，玛尔塔的记忆，而关于生活于21世纪，未来时代的你的记忆，他是无论如何也复制不出来的。况且，就算你拥有这具身体的部分记忆，也并不代表可以完全融入这个角色，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并未经历过这些，于你而言，它只是一段与自身无关的记忆，甚至只是，一个可悲的故事。

“既然这里是镜像，记忆中的世界，自然也会受到我自身［意识］的影响，那如果我现在不认可［亨利］，那么［他］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吧？”你抬手指了指亨利，此时的他有些惊恐地望着你，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变成逐渐消散的沙粒。

咔咔——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也是，镜像世界逐渐崩溃的声音。

约瑟夫蹙眉望着你：“你为何，对于［过去］没有一点留恋，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永远也不会想到答案是什么，我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你只需要知道，你们已经功亏一篑了。”你扬眉一笑，“我怎么做，怎么活下去，是我的事情，这种虚假的逃避方式，我不需要。懂得通过实际行动解决问题的人才不是榆木疙瘩，盲目逃避的人才是。”

艾米丽不知何时出现在你的眼前，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显然，她美好的幻境世界也被你打破了。

“为什么要打破它？”她眼中充血，抬眸与你对视，“没有了它，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我什么……也没有了。”

“［它］会给你带来救赎吗？这一切，是无法掩盖住你曾经的罪恶的，［它］不会让你拥有任何东西。”而且，如果一个与第五世界观毫无关联的人长时间留在这里，迟早是会崩溃的，历经了无数次的陷害与背叛，你极度渴望亲情与温暖，一门心思想着尽快完成任务回家，对他人的适度关怀可以，但要以自己出于有利地位为底线才可以，再者，安于现状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可怜人亦有可恨之处，她是倍受折磨打击的人，同时也是，做着电疗伤害无辜生命，并从中谋取利润的人。

“也罢……”艾米丽轻轻闭眼起身，有些木讷。“反正自始至终，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她呢喃着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不再理会你。

“镜像世界的崩溃……是对我身体最大的负担，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约瑟夫单膝跪地，手扶着胸口，一旁的薇拉搀扶着他，眯起眼睛望着你。

“呵，开启镜像世界为所有人带来美好，说的好听，你瞧，总有人不领情，约瑟夫先生，这些该死的求生者本来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驼背的老者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听来极其刺耳，那是重金属的声音。

巴尔克……你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人，不配去享受美好，只配被黑暗的牢笼囚禁，被坚韧的锋刀刺穿身体。”他操控着手中的仪器，一道道高墙忽得从地底钻出来，你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如果不是及时避开，你恐怕随时都会落得血肉飞溅的下场。

持续不断地攻击让你色如死灰，方才的冷静早已烟消云散。

咔，一道墙从你旁边忽得立起，慌忙躲避之余，手臂被那墙划了一个口子，你吃痛地捂住了手臂。

“既然不愿意在美好的地方呆着，那就结束生命吧，你永远也不会痛苦，一切都会好受起来的。”巴尔克面无表情，宛若没有温度的寒冰，或许是机器深入到肉体的缘故，他可能早已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感情。

“死吧！”他大喝一声，大地开始震动。

强烈的眩晕感和失衡感让你站不住脚，前几次激烈的躲避消耗了你大量的体力。

才出虎穴，又入狼口，看来今天注定不会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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