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清早,温客行便和青余拎着行礼来到书院,一进后院,他便急匆匆地跑向周子舒的房间。
等到了房门口,他正欲敲门,悬在半空的手却停住了。
敲了门怎么说呢?对不起?路上小心?会不会太苍白了?毕竟昨日那可是一条性命啊~~
他正左右为难之际,却听一旁有人说道:“你是来找他的吗?他寅时便动身走了~”
“什么?”温客行大惊,他寻着声音看向念卿,眼神里又是震惊,又是不甘,“为何都不通知我一声?”
“我爹昨夜十分担心他,一夜都未睡,子时还将我叫起来蒸笼一笼的馒头,叫我替他备上,直到寅时他屋里一有动静,我爹便赶来了,还将我也叫起一起前去送他。我爹昨夜留你在书院歇息,你不肯啊~这就......”
竟有此事?温客行此事又悔又恼,悔的是前一夜不该不听老先生的话留在书院,恼的是自己怎会如此糊涂!周子舒如今行踪暴露,那肯定是会在深夜行动了,又怎会等到第二天清晨让众人前来送他!
看着如此华贵的男子此时竟这般灰心丧气、黯然神伤,念卿有些心软了,“要不......你住他这间屋子吧?回头他回来后,你们再另做安排?”
温客行没说话,只是伸手对青余示意了一下,青余便将行礼拎进了房内。
念卿听他爹说他是周子舒的师弟,昨日又杀了杀裴风的人,想来也应是一位心怀狭义之人,便说道:“今后......在书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找我,和找我爹都行~”
温客行背对着她,看着屋里的设施,依旧没说话,青余放下手里的包袱,对她抱拳说道:“多谢姑娘。”
看来,这兄弟俩是有心结啊,念卿心想道,对青余温婉一笑,便离开了。
“主人,我去打点水~”因为温客行所到之处一定要求倍加干净舒适的高标准,青余每到一个地方必然会去寻找水源,以达到他那纤尘不染的要求。
也只有温客行自己心里清楚,他唯有同他在一起,他才会丝毫不介意周遭是何环境,即使是荒无人烟,即使是地狱无涯,他都会追随他而去~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吗?怎么说走便走了,还那么决然?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你去过裴风家的麻油铺喔?”
温客行正打量着周子舒的小屋,突然被背后一声童音叫住了,他回头一看,一个头梳三丫髻,约莫六七岁的两人小丫头扶着门口,正盯着他,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纯净透彻。
他转过头,没理她。
“他昨日没有和你提过我么?”
他继续不语,他现在除了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小姑娘继续问道:“你昨夜去绀园寺是不是也是为了去找他说话的?”
温客行大惊——难不成昨夜去甘源寺让人看见了?这个小丫头是来套自己的话的吧?那她背后会是什么人呢?蔡京?高俅?蔡京是资历深厚的太师,高俅则是掌管禁军的太尉,两人虽然一贯表面上一唱一和,但私底下各自力量庞大,也都有各自的小圈子。
他夜探甘源寺,就是听到高俅的人也来到了这平川镇的风声,就盘踞在那甘源寺!为了让周子舒能够安稳的将信送到边境,他必须冒险前去刺探。
当时他一个飞影便落进了甘源寺,在一处厢房外偷听了半天,从一开始有的没的吃喝嫖赌,到最后也就听到了一些关于境外边境的时局,关于萧映南更是只字未提,更别提什么送信印章了~
但~~~这个小丫头是如何得知他去过甘源寺呢?
温客行紧紧握住手中的折扇,杀心顿起,慢慢逼近她。
“吴阶哥哥来了~”小丫头依旧看着他说道,丝毫未察觉到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意图。
“什么?”温客行狐疑地问道。
“若东哥哥、彪亮哥哥和铭海哥哥也跟上来了~”
“什么东西?”他厉声问道。
“我闻到他们的味道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温客行正欲亮出折扇中的短刀,突然一群孩子围到了他的门口。
“熙儿你在这儿啊?先生说要开课了,不许乱跑!咦?这个人是谁?怎么在师傅房里?”吴阶看着温客行,满脸疑惑。
若东见了,忙指着他大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师傅房里?快些出去!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想如何‘不客气’?”温客行此时可没有心情和这些孩子们谈笑。
“他应该是和师傅认识的人~”熙儿此时又悠悠的说道。
吴阶温柔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又是闻出来的?”
“嗯!”熙儿重重地点点头,说道:“我就是闻出来的。”
“我不信!熙儿你又吹牛,你是不是刚刚我们不在的时候你问他的?”若东一阵炸咧咧,大声地说道。
方彪亮和徐铭海也在一旁“嘘”着,显然都不相信熙儿的话。
但唯独吴阶例外,他温柔地拉起熙儿的手,“熙儿不怕,吴阶哥哥信你。”
“谢谢吴阶哥哥,每次都是你和裴风哥哥信我,但......但我昨日在家闻到他在书院出事了,有一股我爷爷去世时身上的味道......”
“不许瞎说!你在家都能闻到这么远的味道?哮天犬的鼻子都没你灵!”姚若东打断她,他们对裴风死的信息丝毫不知情,这让一旁的温客行心里有些难受。
“是真的,我就是闻到这个人身上有裴风家麻油铺的味道,才寻来问他的......”
“真的吗?”吴阶看向温客行,对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先生,我们是裴风的同学,请问,刚刚熙儿说的话是真的吗?裴风真的出事了吗?”
这一问,温客行有点慌乱了,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裴风死亡的消息,他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能够理解“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叫你们来找熙儿,你们都围在这儿干嘛?”一声训斥来得实在太及时了,将温客行从窘境中拉出,“都上课了知不知道?!”
随着念卿的出现,孩子们终于停止了盘问,转身齐声对她鞠躬道:“先生。”
念卿抱歉地对温客行笑笑,厉声对他们说道:“还不快去书堂上课!”
看着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温客行对这个叫熙儿的小姑娘愈发疑惑了——在家闻到裴风出事?闻到自己去过甘源寺?闻到去过麻油铺?甚至......闻到和阿絮一样的味道?这......这怎么可能呢?若不是刺鼻的味道,就是隔了个房间都不可能闻到!更何况是那么微弱的气味?!
不对!不对!这孩子定然有古怪!
温客行默默念道,必须对这个小丫头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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