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一路朝着南边走去,他送裴风回过家两次,虽然从未进过他家的麻油小铺,但每次晚上看到里头烛光闪闪,他都猜到——裴风,应该有一个非常温暖的家吧。
麻油小铺是一间低矮的沿街小铺,虽然不大,但离得老远便能闻到从里头飘散出来的麻油香。
周子舒在门口大量了一番:应该就是这家了吧。
他看向里头,墙面虽然偶有些油渍,但整个十分整洁,门口摆放着一张矮凳,对着大门上堂挂着一幅“童叟无欺”四个大字的挂扁,底下是一个被擦拭的油光岑亮的柜台。
“有人在吗?”他对着里头叫了一声。
“来啦!”那个熟悉的稚嫩的声音从里院传来。
只见门帘后一个头戴小毡帽,围着围衣的孩子提着大半桶油艰难地往外走来。
“客官稍等......”待那脏兮兮的小脸定睛看向周子舒时,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满脸欣喜的放下油,大喊一声:“师傅!”
“裴风!”周子舒心疼地唤了他一声。
“哈哈哈~师傅,真的是你啊?你来看我吗?”裴风本想扑到周子舒身上去,但他马上想起来了:“啊,不行不行......”
“什么不行?”
“我今日这身衣服不行,”他擦了下鼻子,“往日我那身儒士生服今日在铺子里穿,我娘说那太可惜了......”
周子舒这才听出来,原来他是怕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
他半蹲下身来,说道:“来,过来,师傅都知道了,让师傅抱抱你。”
“可......”
“不怕,师傅就想抱抱你。”
裴风听了,犹豫了一下,慢慢扑过去,搂住了周子舒的腰。
而周子舒此时更心疼了,他小小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是麻油味儿,天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他都做了多少活儿,这种生活他一个又将持续多久~
“哟~这不是周师傅吗?”裴风娘从门帘后出来,惊呼道。
周子舒看着她双眼红红的样子,便猜到裴风爹的伤势定是不清。
“是啊,我来看看裴风。”他说道。
“裴风,你别把师傅衣裳蹭脏了,快请师傅进屋喝水。”
“没事,不妨的。”
周子舒坐下,裴风钻进了里院,他对裴风娘问道:“裴风爹伤势如何?”
这一问,裴风娘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周师傅啊,裴风爹这次可伤得不清啊,人从驴车上摔下,驴车径直压过了他的左腿,现在还在昏迷,今后......今后怕是残了,呜呜呜......”
周子舒一阵叹息,“裴风娘,你也别太伤感了,裴风还小,我会尽我所能多加照顾他,你可要撑住了啊~”
“多谢周师傅,裴风有你这个师傅是他这辈子的福分,只是今后束脩礼金怕是要拖拖了......”
“那个无妨,裴风娘,你只管往日如何生计今后便如何生计,虽说裴风爹出了此事,你们今后生计会困难些,但不至于无法生存。今后我有空闲定会来这儿帮忙的,不要太过担忧今后的事。”
“周师傅,您......您真是好人啊......”裴风娘眼泪更凶了。
此时裴风拎着热水和干净茶碗出来了,给周子舒沏好茶,裴风娘一把拉过他说道:“快跪下好好谢谢你周师傅。”
裴风正欲跪下,被周子舒一把拉住,“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应该做的......”
裴风娘见他如此大义,便拉着裴风说道:“那我们先谢过周师傅了。”说完便弯腰致谢。
周子舒微微点头,环视一圈后,问道:“那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裴风娘思索着,这周师傅可是好人啊,后院制油那种脏活累活如何能开得了口?
裴风此时插口道:“我待会儿要去东篱客栈送麻油,师傅你跟我一起去吧,正好把前几个月的拖账也能收上来~”
“嗯,这个不错啊~”周子舒笑了,这小子够机灵啊,有他这个师傅在,人家哪还好意思再欠他家的债呢?
他过去拎起那半桶油,便对裴风娘说道:“那我便和裴风去送油了,您放心,会扛过去的!”
“唉!那周师傅你们路上当心啊~”裴风娘目送着师徒俩外出,直到消失在街角。
“虽说在家里了,但教你的功夫可不能放松了,知道吗?隔断时间便要练练,否则之前的便是白练了,知道吗?有不懂的地方记得来书院找我,还有,有人欺负你要来找师傅,万万不可自己去跟人拼命,知道吗......”
一路上,周子舒对裴风是各种叮咛嘱咐,他真是不放心啊,虽然嘴上对他娘是百般安慰,但他真怕哪天他娘扛不住日子的消磨,那到时裴风这孩子便是第一个遭罪的~他是真不愿意看到这么好的孩子就此被生活磨灭了幼羽,他还期望着他有朝一日展翅高飞呢~
就这么说着,便到了东篱客栈,见过掌柜的,人家一听是书院大名鼎鼎的周师傅,硬是将师徒俩拉到了楼上雅座喝茶。
谈了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叫人拿过三个月的拖账,说道:“裴记掌柜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周师傅,这是账银,您让孩子收好,往后啊,您放心,只要东篱客栈还在,所有的麻油依旧是裴记供货,不会改的!”
“哦,那周某人在此多谢掌柜相助了!”周子舒对他抱拳谢道。
“哪里哪里,应该的,远亲不如近邻嘛,相护扶助都是应该的,今后我东篱客栈若有困难,也要仰仗这街坊四邻相助啊~”掌柜的果然口才了得,深谋远虑。
“一定一定,”周子舒起身再次抱拳,“那今日便到此吧,我还有其他要事在身。”
“周师傅请便,我送您。”
“好。”
三人离开厢房,途径一处雅间时,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里头端坐着一位男子渗人地看着周子舒。
与周子舒的眼神一对接,他瞬间便走不动路了。
温客行!
眉眼依旧轮廓深刻清晰,只是眼睛里尽是愠怒,脸色依旧苍白,只是没有笑容,深情依旧冰冷,只是那杀气却更多了几分~
掌柜的一眼这架势,马上便猜到两人是相熟之人了,马上说道:“周师傅看来是遇到熟人了,那老夫先去忙了,您有事叫我便行。”
“唉......唉,好。”周子舒愣愣地说道。
只剩下三人了,温客行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裴风,吓得裴风躲到了周子舒身后,怯怯地看着他。
“这么快孩子都这么大?”
周子舒向来知道他毒舌,可才刚一见面便这么讽刺,他还是有些不满的,“你别瞎说,这是我徒弟。”
“徒弟?”温客行起身,裴风更怕了,紧紧贴着周子舒,“什么时候还收上徒弟了?”
“此事......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便慢慢说!”温客行一声怒吼,一掌击在一旁的案桌上,将师徒俩吓了一跳。
周子舒顺着案桌看去,上头摆放了一封信,也正是这封信,将他这些日子的平静安宁击的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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