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归来

想练武可不比读书学文化，不苦修苦练可是不行的。

这几日，光这几个腿功和腰功的基本功就已叫这群娃娃们叫苦连天了。

周子舒拿着戒尺看着他们将腿放在高高的悬杠上，虽已是傍晚，但孩子们的小脸都涨得通红，各个咬紧牙关死死坚持着，其中有几个都快哭鼻子了。

“练功就是如此，你们觉得苦吗？”周子舒问道。

“呜呜呜......”姚若东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抽抽搭搭小声哭出了声，“苦......”

他那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裴风和吴阶齐声打断道：“不苦师傅！”

“当真？”周子舒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只有他两人回话。

“那当然，”裴风说道：“我最初也觉得读书苦，可我爹娘却说，像他们那般整日做麻油才是最苦的，读书是天底下最舒服也最能有出息的事儿。我便发奋读书，后来也觉得不过如此，这练功应该就和我当初读书一样吧~”

周子舒心里一阵欣慰，转头看向吴阶。

吴阶冲他一笑：“在我求师傅受艺之前，我便已做好吃苦的打算了，这点不算什么。”

“呜呜呜......”姚若东的声音愈发大了，“我就没想过会这么苦，我原先只想像师傅那般做个威风的大侠，怎会料想到这练功竟如此痛苦......”

周子舒一笑，说道：“练功苦是正常的，这世间没有不吃苦就能成的事儿，你若只做一棵不用动弹的树，也是要经历这世间的风吹雨打才可成才。这才第三日，你们若觉得自己吃不了这份苦，现在便可回家去了，今后不用再来。你们有要退的吗？”

他这般问，也是想看看这些孩子们当中究竟有几个能值得用心栽培的，毕竟，即使是再有天赋的孩子，若不能按照他的受教勤练，别说练成练不成，就算练成了也不是那个意思了~

“不退！”孩子们齐声喊道。

这让周子舒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决心。

他看向姚若东，虽然已哭得是稀里哗啦的小脸，但依旧倔强地从牙缝里奔出那两个字：“不退！”

好！好样儿的！

“这可是练功的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更艰难，不过，”周子舒满意地看着大家：“再难，也不如这第一步开头的难，你们有信心坚持吗？”

“有！”众弟子齐声高喊。

“好！半柱香后结束！”

“师傅师傅......”周子舒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女娃的声音从前堂门廊传出。

那声音临近，拐门处出来的是郑熙儿。

周子舒慈爱地看着她跑到自己跟前，“熙儿，你怎么也叫我师傅？”

“他们都叫你师傅，我也要叫~”

“你又不学功夫，你不能叫师傅！”裴风在远处喊道。

“我偏不！先生说我们女娃今后大点便可学功夫了，我先叫着有什么错？”郑熙儿倔强的撅着小嘴说道。

“好，熙儿想叫便先叫着，快说说，找师傅什么事儿？”周子舒趴下身子看着她，问道。

“老先生回来了。”

“什么？哪个老先生？”周子舒一脸诧异。

“就是先生她爹，老先生~”裴风又喊道。

啊~是这样~

周子舒正思酌着如何像老先生交待，只见拐门处已站着一位身穿一袭如道袍一般直掇长衫，宽大的袖口、领口、衫角都镶着黑边，泛白的头发和胡须没有掩盖他那儒雅又矍铄的精气神。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细眼，也正打量着周子舒。

周子舒马上向前走至老人跟前，双手抱拳，俯首叩道：“晚辈周子舒见过老先生。”

“不必多礼，快快起身。”老人将他扶起再次端详着：“果然是少有一表人才的后生啊~”

周子舒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谬赞了，晚辈在书院只是......”

“唉~”老人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大丈夫不必在意出处，英雄不问归途，你的事情小女已全都告知老夫了~”

周子舒瞄了一眼老人身后的念卿，见她此时依旧是那般不阴不阳地看着自己，但自己嘴角依旧需要保持着那份敬意微笑，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好啊~好！”老先生看着他身后的孩子们都在用功练功，嘴里连连赞道。

孩子们见状，马上放下腿，抱拳弯腰向老先生致礼道：“先生好！”

“好，你们都好，不要管我，继续练，听你们师傅的！”老先生连忙说道，看着孩子们重新将腿放上去，他转头和周子舒说道：“那......前去老夫书房一谈如何？”

“但听先生尊便。”

老先生乐呵呵地扶着下巴的白须，和与他半退一步的周子舒边走边聊：“老夫一直都觉得我朝书生之气过重，才致使我朝边境不宁，外族窥视，现公子你来我们书院授孩子们武艺，老夫倍感欣慰啊~”

周子舒笑着回道：“先生，晚辈周子舒本是江湖一浪人，若不是孩子们不嫌弃，留我在此受艺，晚辈都尚无容身之处呢~”

正说着，已来到了书房，老人在案桌前站定，转头伸手对后面的周子舒说道：“公子请。”转头又对外面大声说道：“念卿啊，去把我那壶好茶拿起来，我要与周公子好好聊聊。”

周子舒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先生......那日是卢小先生和孩子们搭救了我，您叫我子舒便行。”

“呵呵呵~好~”老人也笑了：“不想小女平日舞个文弄个墨还行，不想在这等事上她竟也能分得清是非啊~”

“先生这话严重了，卢小先生为人向来有分寸，就连晚......晚辈也颇为佩服她那般义气，当真丝毫不输须眉！”

“是吗？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啊~”老人大笑道。

念卿此时已将一盒茶和一壶热水，用小勺把茶末分到案上两个茶碗里，冲入滚水，一边冲一边搅，之后便快速搅动着，让茶末跟滚水充分混合，这便是大宋文人都十分喜爱的“点茶”。点好的茶汤上面会泛出一层乳白色的泡沫，飘起阵阵茶香~

“好，你忙你的吧~”老人对念卿说道，她便转身离开房内。

转头便对周子舒伸手说道：“尝尝，小女这点茶功夫也不比东京的手艺人差啊~”

周子舒端起茶碗，吹吹后便入口，让茶末充分地在口腔内停留，一时之间，那微苦浓香的味道席卷着他的味蕾，咽吞后，一股甘甜久久存留在唇齿间~他笑了，确实不输京城的点茶高手啊！

“味道如何？”

“回先生，味如甘霖，齿颊留香。”

“哈哈哈，周公子......哦，是子舒啊，你果真也是一个有文人休养的好后生啊，老夫可否一问？”

“先生但问无妨。”

“子舒你，是哪里人？”

周子舒短暂地思索了一下，答道：“晚辈洛阳人士”

“哦，那可是大地方啊，如何到了这里？”

周子舒低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封早已没了往日那般辉煌了，子舒原也是替国出力的人，只是厌倦了朝中党派相争，辞去后便一直在江湖中浪迹、居无定所。”

“哎~”老人也跟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前朝五代十国战乱连年，自从那石敬瑭狗贼割让了燕云十六州后，洛阳再难重新辉煌，这才过了一百来年，别说是洛阳了，我看就是汴梁和应天府也都将重蹈覆辙啊~”

周子舒一提到这事就想起了曾经不堪的种种，他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好啦好啦，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老人似乎也不想提，继续问道：“子舒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子舒自幼便无父无母~”

“啊？这样啊......那......那可曾婚配？”

周子舒有些尴尬了，干嘛问这个啊？但还是回道：“不，不曾~”

“哦~这也不错啊，你看......小女念卿也未曾婚配，你可有......意愿？”

什么？！这叫什么事儿？救了我就想让我当上门女婿？惦记我还人情还行，可却惦记的是我整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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