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茶未凉

纵横交错的下沉广场一层接着一层，破旧的小店紧紧挨着，像是点缀在五线谱上的音符，向人们诉说着此地昔日人头攒动的辉煌。

“这里和从前不一样了，记得之前这里很繁华，总是有很多人来。” X看向四周，感慨地说。

X和千绘进入角落里狭小的电梯。盯着电梯内部贴满了的沾满灰沉已剥落不少的广告，千绘忽然有些害怕这座吱吱作响年久失修的小电梯会出现故障。

X双手插兜，站得直直的，“今天要去的地方，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来过。”

“为什么要这样问？” 千绘疑惑。

来自下沉广场一家店的店员联系上了“中良的助理” 向殊，请他为发病的爷爷治病。而这家店，X称其与千绘有着莫名的联系。

电梯门开了，又是一道狭长的小道。千绘看向下面交错的地下长廊，感觉似乎来过这里。

走着走着视野忽然开阔，一座古色古香的店铺映入眼帘，淳朴的香气也扑鼻而来。

与其他小店相比，这个店铺大的多，也开阔的多，但这是个什么店，千绘也说不上来。香水，古董，绸缎，花草……一件件美好的东西看似随意又精心地放置，让人不禁静下心来，放弃杂念，与这座古店同频共振。

店铺的主人……应该是个善良的姑娘吧……千绘心想。

“店铺的前老板，是潜入C19的卧底士川的亲妹妹，也就是你的姑姑。你父母被杀后，她随后也失踪了，我们对这件怪事必然相当重视。”

一句冰冷的话将千绘打入残酷的现实。

千绘对自己的姑姑没有任何印象，关于她的名字，她的模样，她的一切……

而现在，她正踏入一片故土，和玷污这片圣洁土地的敌人一起。

千绘低下头。

“这次你来这里，目的不止治病一个吧？”

“当然。我们的调查从没有中断过，也曾监视过这里，但始终没做出实际行动，怕惊动失踪的当事人，打草惊蛇罢了。至于带上你……难道你不想了解你的过去吗？”

这么说，X还是在帮她喽？千绘感觉，X为自己的犯罪计划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脱罪理由。

“向殊先生！” 女店员漱冰把X请进店铺的里屋，把他带到老爷爷的床前。“真麻烦您一趟了，毕竟不是什么大病，但爷爷走不了，这里离医院又远。听说您医术高明，我们只好请您来。”

X对其一番检查，说只是老人肺部免疫力下降引发的轻微感染，不用过多担心，配合治疗就好。

X为老人输了液后，老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漱冰也放松下来，说感谢他要请他在店里坐一坐。

X随意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拒绝了漱冰喝咖啡的邀请，“一杯红茶就好了，我不太能接受咖啡的味道。” 他笑着说。

漱冰愣了一下，但马上松松爽爽地去准备红茶了，也为千绘递上一杯甜牛奶。

“请问，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X明知故问。

“啊不，现在只能算代理……” 漱冰叹了口气，向其他店员会意地点点头，然后低声说——

“这店当年是我和好朋友由香合伙开的，为了让参观的人们都能有一个好心情，积极地面对生活。但总是能让人们开心起来的前老板由香小姐十多年前突然失踪了，警方无论如何也没有找到她……我束手无策，只能在这里等……现在下沉广场不再像当年一样热闹，我便和我的其他朋友，也就是身后的那些临时店员，到处打听由香的消息，同时时常在店里聚一聚，让店铺重新热闹起来，也算圆了由香的愿望了……” 漱冰说着流下眼泪。

“我的那位爷爷听说由香失踪的消息后身体大不如以前，并且慢慢变得痴呆。”

“漱冰，不要说了，我们可是有向殊先生这样重要客人！还是想些开心的事情吧。” 一个朋友担心漱冰会情绪失控，便及时插话。

“啊真是抱歉！” 漱冰擦了擦泪。

“我记得当时，由香兄长的小舅子，一个学医的年轻人，经常带着他的外甥女来到这里。那个年轻人脸色有些不好，总是坐在现在向殊先生坐的那个位置，同样拒绝了我喝咖啡的提议，只要一杯红茶……很巧对吧！” 漱冰回忆。

另一个朋友也说，“还有那个小姑娘真的非常乖非常可爱，由香会烤些曲奇给她吃。”

千绘惊讶地张望，原来十多年前舅舅和自己来过这里，难怪自己会对屋外纵横交错的广场通道有些熟悉。

几人没话找话，居然数落起千绘舅舅的趣事。

“记得那个小舅子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实际上很不老实。那天由香说她请他去咖啡店喝咖啡，他说他从没有喝过咖啡，因此十分兴奋。结果端起杯子刚尝了一口就当着老板的面全部喷了出来……说太难喝了。百年老店的老板站在他身后一脸黑线，他只能赔笑着擦着地上的污渍一边告诉由香，之后再也不会喝咖啡了……”

“还有还有啊，”漱冰也插起了嘴，“一次大家一起去看魔术表演，他却看穿了魔术师的技俩并满口不屑地揭发出来，害我们只能在魔术师埋怨的目光下退场…”

千绘笑着捂住嘴，没有想到神秘的舅舅是这样一个人。

X一脸黑线，表情逐渐不对劲，心里只期望她们能聊些除自己的糗事外的其他话题。

“请问，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子？你们有他的联系方式或是照片吗？” 千绘问。

X警觉起来。

没等漱冰开口，一声咳嗽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老爷爷下床了，正傻傻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爷爷！你怎么下来了，感觉怎么样？真不好意思！” 漱冰向几人道歉，便离开安顿老人。

X松了口气，但感觉在这里会有让自己是千绘舅舅的身份暴露的危险。

漱冰想要回去，被她的朋友拦住。

“由香的哥哥和嫂嫂死前都在调查C19组织的事情，由香的失踪会不会也和他们……”

“有很大的可能。” 漱冰说。“重点不在这里，” 一人插嘴，“我们是想说，向殊先生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还有他的穿着，就像是C19的人……”

漱冰打了个寒战。

“你们太多虑了。毕竟向殊先生平时总是和人们接触、治病，如果是C19的人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吧。”

“请问……” X的声音传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啊抱歉，我只是想问一下老爷爷是否感觉好些了……看来打扰到你们的谈话了？” 他露出戒备的表情，怀疑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老人却突然起身，有些气呼呼地看着众人，表示自己想下床转一转。

让X吃惊的是，老人看向来到多时的X和千绘，迟钝地露出孩子般欢迎的表情，激动地涨红了脸，紧紧抱住了X。表示想要单独和他谈一谈。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沿着长长的黑黑的走廊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店里的人一定看不到他们了。

夕阳西下，老人的脸庞像镀了层金，显得更加慈爱。

痴呆的老爷爷走近戒备的X，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阿良——”

？

“阿良……你们……回来了？”

X望着他满是泪水的眼睛，点点头。

试图埋藏的渺远的记忆被眼前微笑的痴呆的老人拉回来，他想起活泼开朗的由香，姐姐和姐夫的惨死以及……自己复杂的使命……

“是啊，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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