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抚着她散下的长发,眼中满满是痛苦,道:“说哪里的话,妍儿怎会有什么不测呢?你的兄弟,孤也从未苛待过。”
眉头紧锁着,多希望抱病的不是怀中纤柔的女子,而是自己。
但李夫人一眼都不想看他,只是凄凄然地捂着自己胸口。
“奉承他,便可好过了。温柔以对,心口就不痛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着她
重复喊着“陛下”二字,佯装心心念念,佯装满心满眼皆是刘彻。
多么可笑,,她已经不愿意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
慢慢地,李夫人昏睡了过去。
深夜里,惨淡的月光迷蒙在窗外,一星半点的余晖都进不来。
“清徐,”李妍醒过来时,刘彻已经离去。
殿内飘散着些许清淡的香味,那是李延年给的安神香的味道。只是李妍日日都点着穷桑,从没有用过它。
是谁熄了香炉,点起了这安神香?
她的声音有去无回,清徐像是不在。
“要喝水吗?”耳畔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李妍一惊,差点大叫。
那人赶紧捂了她的嘴,李妍这才看清,来人正是金乌。他依旧是一身黑色的长袍,坐在了她的床边。
不仔细看,真分辨不清有人在此处。
他小声的说:“别叫人,我就是来看看你。”
声音沉沉,真是好听,叫人不禁神往。李妍平复心情,望着他,点了点头。
金乌这才慢慢地放下了手,眼眶被她全部占据。李妍被他瞧的有些紧张,撇开了头。
不知何时,迷离的月色悄然而至,透过帷帐落在她的身上。
“你……”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不知如何说下去。
他倏而笑了,抚摸着她未添珠翠的长发,然后为她奉上了茶水。李妍不作声,只是默默地接下了杯子。
她饮过茶水,偷偷瞧了一眼金乌。在他眼中仿佛捕捉到了些许悲凉,她不觉得诧异,反觉得似曾相识。
“近日抱恙,不想想原因吗?”月光映在他的眼眸里宛若清泓。
“都说了,我是无玉之命。连日来带着那玉簪,可不是要心痛难耐了吗?”李妍自嘲着笑了笑,又指着案几上的香炉,“可否帮我点上,我不要闻这安神香。”
金乌走到案旁为她重新点香,略作了思索,说道:“这是谁给的?”
李妍靠在床头,有些头昏脑胀,回应他道:“是我哥哥,平日里我常点从你那带来的鸟型香炉。偶有几次起夜,闻到的是这安神香。”
鸟型青铜香炉重新燃起,轻烟弥漫。
金乌睨了一眼李妍,随即问道:“你的吃食起居都是何人照顾的?”
“清徐。从前跟在哥哥身边的丫头。”
金乌看着香炉青烟升起,叹了口气说:“你身体虚弱,频频无力确是簪玉所致的没有错,但却不会让你心痛。”
李妍看着他的背影,紧锁眉头着,不明所以。他拿起旁边的香炉闻了闻,冷声道:“这香可不是普通的香料。”
“哦?是什么?”心里一阵阵寒,有些畏怯,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这是安抚心蛊的迷香。”他装作平静的说道,眼中却满满的阴厉。
“心蛊?”她念叨着,有些难以接受,“你是说,我中了蛊毒?”
“这蛊虽不会毙命,但下蛊的人都够暗示受蛊人的一言一行,若是受蛊者稍有违背的倾向便是钻心之痛。这迷香能让蛊虫更好的控制,也能让受蛊之人更加服从。”他将香炉丢在案上,回身看向李妍,“只怕,你在入宫之前就已经中蛊了。”
李妍呆坐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知道皇后没有这个能耐可以给她下蛊,既是入宫前,那么,唯一能够近身,又没有防备的,便是只有……
“哥哥竟这样对我……”两行清泪,无奈无言,让人不知如何面对。
她忽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最信任的人竟也把自己算计的体无完肤。
争宠,夺势,陷害,算计,这些究竟是自己的恶毒还是蛊毒的控制,她不敢去认真的想,生怕那些事真的是出自自己的真心。
鼻尖有些酸楚,喉间也干涩非常。她不想哭出声来,寂静的夜里,半点声音都是如雷一般。攥紧了被褥,咬紧了牙关,却控制不住的泪水肆流。
月亮似乎被云层掩盖,四下里都没有了光亮。李妍忽然摒住了呼吸,她感觉到异样的气息离自己很近。
在这样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拥着李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哭了。”
金乌的话语总叫人安心,让人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给你的玉玦可还在吗?”
李妍点了点头。
“只是命中不可碰玉,便并未放在身上。”
他叹了口气,告诉她:“你哥哥的筹谋狠毒非常,若你不惜得下一世还苦苦纠缠着,就将玉玦摔个粉碎吧。”
李妍早已泪眼迷蒙,抑着哭腔说道:“摔了;会如何?下一世,就不会痛苦了吗?”
“我也不知,兴许是快乐的,兴许是悲哀的。但总不会受制于人了。”他讲李妍拥得更紧,生怕失去一般。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恍惚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座高台,里头有个女人日日夜夜的看着天上的大雁。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子规”二字,这是梦中人的名字吗?
总有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来到此处,不发一言,却温柔得看着自己。
自己?
若非梦中人就是自己吗?那人的脸似乎是和金乌一模一样的。
金乌……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日头正旺。筋骨仿佛都不是自己的,酸楚难捱,纤细的手臂撑起腰肢,吃力地起身喊道:“清徐!清徐!”
清徐赶忙进来,听候吩咐。
李夫人抬起下颚,轻蔑道。“清徐,你记着,这蛊是皇后娘娘下的。”她对清徐,再不似从前那般关切,温和。
清徐一惊,忙跪下谢罪:“夫人,奴婢……奴婢……”
这丫头还小,随李妍入宫时不过十三。过了这几个年头,也越发出落得水灵。原本李妍待她能算是半个姐妹,只是如今,夫人的这一言,当如何面对呢?
本是试探些许,李妍心中还存着侥幸,可见了清徐这般此地无银的慌张神态,什么都明白了。
李夫人急火攻心,气得直把枕头扔向她。扬起手就要挥去,如同泼妇一般。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不争,便要死,便要亡。争了,家族门楣,无限荣光,在没有人欺辱。
而她,就是华耀的祭品。
只得慢慢的收回了手,跪在地上的清徐见夫人没有落掌,稍稍松了口气,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地簌簌落下。
李妍痴痴地望着几案上的鸟形香炉,木讷地说道:“记住了,本宫中的蛊毒,是皇后下的。”
事已至此,只能颠倒黑白。
清徐低着头逝去了眼泪,只讪讪地回了一句:“诺。”
中宫殿内,暖漆椒墙是显圣德恩宠,却只有高高而坐的逐渐色衰皇后,徒有一副空架子。
夫人美人的,穿戴花艳,叽叽喳喳的来到椒房殿向皇后请安。
软软糯糯的声音此起彼伏,佯装着毕恭毕敬,也无非是说一些好听的场面话。皇后听厌了,便挥手示意她们入座暂息。
梁美人席子还未坐热,便起身说:“皇后娘娘,我等日日都来向娘娘请安。那猗兰殿的李氏何德何能,频称抱恙就不来请安,都一个多月了,夏天都快过去了!”
一个个花一样的美人低着头都没有动作,身居高位的皇后也只是自顾自喝着茶。梁美人见没有人作声,面露尴尬神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旁的王夫人便出来打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听闻李夫人这病确实严重,来势汹汹,昨日竟是呕血了。”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与几案碰出清脆声响,这才开口道:“罢了,不必多说了。妹妹她抱病在身,不来请安也无妨,左不过是来嚼嚼舌根罢了。”
此话一落,一众妃嫔均是跪下谢罪:“妾等不敢。”那梁美人更是将头低下又低下。
“今日且散了吧,本宫乏了。”寥寥数语便将威仪尽显,压得殿下众人不敢再有只字片语。身后的侍婢寒寄上前,扶了卫皇后入了内殿。
那些大的娘娘,小的姬妾便悻悻而去。
永巷里的女人永远都有斗不完的事,这是一场圈地自禁的没有硝烟战争。但胜利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呢?
是皇帝的恩宠,还是无上权位?谁也说不清,也没有办法解释。争斗,就这样开始,无止境的,无休止的。
不是祭祀欢庆,自不用着那朝服。可是头顶步摇坠坠,压的她喘不来气。
“寒寄,李夫人病了多久了?”卫皇后问道。
寒寄卑躬屈膝地扶着她步入内室,回复说:“想来,约莫有一个半月了。”
她坐了下来,撑在凭几上,微合双眸,凝着眉头想是相当不悦。“病了这许久,皇上几乎是日日去她那里,她还生生将皇上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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