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身为倡门伶人,卖艺歌舞,盼望着富贵生活,玉妍却从来也没想过要攀上高枝,亦或是进宫邀宠。
一舞作罢,陛下高声赞叹着,示下要纳妃,哥哥忙不迭的拉着妹妹跪下谢恩。
玉妍呆呆的立在殿门外,失神的望着永巷深深,那里头仿佛满是哀愁声声,阴魂郁郁。
“二哥,”她开口叫住了人,失神落魄,“为何要将我献给陛下?”
他思绪凝重地望着玉妍,满眼的算计。“你才情出众,定会博得恩宠。如此一来,谁还会欺辱李家?”
声声凌厉,是在怪她不体谅哥哥的苦衷。
只是面对眼前的一切,推不去满心怨恨。
这步境地,只好止了从前情思,凄凄入宫。
想来纵有万般宠爱,千般风情,陛下的垂怜不过一时兴起。
到底只是以色侍人,她天真的想着陛下过了此刻便不再青睐。那往后,隐了锋芒,吞了冷眼侮辱,做一个深宫老瓯,清闲寥落的日子是不是还有些指望?
没成想,陛下动了真情。这荒唐命运,始终都没有放过她。
自玉妍入宫后,万千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她,戳着脊梁说淫贱出生。
真是生怕做什么都是错,偌大的殿宇,谁可信,谁需防,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向卫皇后行礼时,更是颤颤巍巍,胆战心惊。便是回到了自己宫里,也不能放松半刻。
入了夜,玉妍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脸。夜里风大,可她还是凭着窗栏望着外头。眺望远方,只有宫苑深深,锁住了寒夜。今晚,武帝宿在皇后宫中。她屏退了左右享受难有的放松。洗手焚香,虔诚祷告着。轻烟缭绕让人心神宁静,可惜忧愁难解。
“夫人……”不知何处,竟响起了叫她的声音。四下里回顾,却不见有人。而面前的鸟形香炉正青烟缓缓升腾,弥漫在这殿内。
慢慢的,里头依稀能瞧见个模糊的人型。
玉妍愣在那里,那烟缠绕在身旁,忽而,竟开口说话了:“夫人,如何这般忧愁?”
她怕的大气不敢喘话,后退着,跌坐在了地上。正欲开口喊人,却被化成人手的烟捂住了嘴。
他慢慢道:“夫人不必害怕,我只是那香炉中烟灰的化身。夫人日日虔诚焚香,我便能化作此形。”
轮谁都不敢置信,试探着问道:“你,你是那香?”
“正是,我来感谢夫人助我化形之恩,断不会伤害你的。夫人可向我许三个愿,来日方长,愿望定能实现。”
屋子里弥漫着清雅恬淡之气,让人陶醉。
听了他的话,李妍的眼中充满了希冀,“那这第一愿,便是不想在此争斗,在这里迟暮形秽,人老珠黄。”
她抚摸着自己的面庞,不禁想起了玉楼里的人。
若是能出宫的话……
可不能出宫,到底,家族门楣也是要紧的。
只得说:“望此生恩宠不在,寥寥度过。”
那烟雾伸出手,抚着玉妍的头发,有些为难:“这……我恐怕帮不了你。”
本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是一片浮云。
玉妍急躁的质问它:“你说能为我化解忧愁,实现愿望的,怎么……”
它只沉声懊恼:“许多命中注定,不可挽回。除非你死,今生今世不可能失宠。
这个愿望,我难以实现了。”
“唉……”不由得叹息一声。
忽然听到身后那个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响起:“妍儿如何叹气?”那烟雾赶紧收了回去,殿内一如往常。
李夫人忙走向前行礼,刘彻拉了我的手将我扶起,说:“可是怪孤不来探你?”打发了左右,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们二人。
“怎会,陛下今夜不是宿在皇后娘娘宫里?怎么……”还想说下去,刘彻便已抱着李夫人向着内室走去。
“可孤就是想来猗兰殿。”
假作娇羞,倚靠着此生不想要的依靠。
末了,刘彻拥着心爱的人坐在几案旁,说着体己话。他握着李夫人的手,深情款款:“这几日,妍儿似乎有些愁容?”
李夫人只是浅浅的笑着,并不多言,任他的手游走。
“孤知道你过惯了宫外的日子,自私的将你留在这里是孤不好。但是孤一定会好好的待你。”
她早已见多了这样的男人,嘴上说的好听,看似深情脉脉,不过就是惦记着自己姣好容貌和身体。
既然如此,二哥要的富贵和爵位,让这个男人来给予,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一心将她留在这里,那施以手段让帝王付出代价也不算冤枉。
五月下旬,卫皇后叫了一众妃嫔聚了来御花园赏花。上座之人向李夫人说:“妹妹近日真是气色真好,面颊红润。”
卫皇后常受贤良赞誉,更有弟弟驰骋疆场,名扬四海。一举一动之间都是高贵典雅,似听闻她也是歌舞姬出生。
这姹紫嫣红开遍,衬了一众脂粉却是斑驳陆离。
少有的,李夫人着了一身青衣薄纱,韶光静止在身侧,莺啭柳拂。
蔡夫人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想来妹妹日日承得雨露,气色能是不好?”她是夷安公主的生母。
她也不慌不急,只问蔡氏说:“听说姐姐最近得了外头进贡的香料,制成熏香,日日在殿中染着,香味香甜,可有此事?”
“确是如此。”蔡夫人团扇轻摇,嘴角露出炫耀得意的笑容。
“姐姐现在身上香甜醉人,想必陛下闻了定当要夸赞姐姐一番了。”陪着笑,和她说道。
说来也巧,她的话音才落下,外头舍人便尖声通报:“陛下驾到!”
刘彻一来,妃子们都跪拜行礼。他问候了皇后一声,便拉着李夫人暂离了赏花会。
临走时,那蔡夫人的妒恨的眼光,似乎是要将人望穿。
挑眉嘲笑,李夫人路过她时轻轻道:“怕是此香再无用武之处了。”
玉妍走在皇帝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慢慢变成了这幅讨厌的样子。日日被哥哥训导,仿佛为了权势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她不明白,为何原本平易近人的兄长忽然变得如此狠绝。哥哥若想加官进爵,就催着自己哄刘彻夜夜宿于自己寝宫。
这是一切的违心之举却是当下的唯一选择,争宠夺爱,得罪于皇后和各位夫人。
仿佛所有的人仿佛都是凌驾其上的,唯有盛宠之下的玉妍是默默顺从。要她夺宠,便夺,要她争权,便争。
清静的生活,再不敢多想。
也曾问过兄长为何这般咄咄逼人,他却告诉玉妍这样一遭缘由。
前朝时,祖上居于秦地西部,原不姓李,而姓赵。后来为避仇家,才隐姓埋名。在北方中山一带立了门户。但先人又忽然弃舍家业,来到了长安做了优伶。
这李家,背负了一个通天的秘密。二哥承接,誓要完成这个“秘密”,便四处筹备,只待来日。
究竟是何秘密,何种筹谋,他不多言语。只叮嘱玉妍,万事皆以家族,皇帝宠爱为先。若是敢有一丝一毫违背,亲人兄长皆没有好下场。
她不过小小女子,如何抵抗,又怎敢抵抗。
想来是兄长多虑了。
那日,玉妍在殿中品茶,侍婢清徐在一旁扇着扇子,虽然是初夏,但今日却是出奇的闷热。
过了一会,一个小丫头端着东西来到了殿中,她跪了下来,将盘中的点心奉上,低着头说:“夫人,今日天气炎热,陛下为您送来了点心。”
一瞧,是一盘绿豆制成的糕饼。“你放着吧。”
她的声音懒懒的,近日来总是神思倦怠。
“诺。”那婢女低着头,将点心放在了案上,匆匆的离开了。
那个侍婢看着眼生,不由心里多出几分猜疑。“清徐。”这堂皇的大殿之中稍稍说一句话都显得分外阴冷。
清徐应了一声,随即就跟了出去。
待人走后,玉妍起身燃了香炉,青烟缓缓升起,慢慢化作人形。
“夫人知道这绿豆糕是有问题的,何故还来问我呢?” 青烟问道。
“我只是想来问问,里面放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毒药,但是会让夫人腹中的孩子一命呜呼。”他声音浅浅的,似乎有些不情愿说出来。
玉妍不禁诧异,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快有了孩子,不过,来得正好。
似是不放心般,他又提醒道:“这糕点闻着很香,却不是绿豆的清香。”
“是吗?”玉妍挑眉笑着,心有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外头的天,正是凌日当空。
不计耀眼的看向那太阳,仿佛是囊中之物,已毫无畏惧之心。垂下眸,心有所思。
“你曾说,此生我不可能失宠?”
“正是。盛宠不断,爱意难减。”他敷衍着,似乎是不想再和玉妍说下去了。
她端着盘子正欲走出去。临了,似是想起了些什么,便驻足回头问它:“你可有姓名?”
青烟缭绕,又忽然凝聚回到了鸟形香炉之中,寝殿中不知何处慢慢的响起了清幽的声音:“穷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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