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惊扰了蜷在枝头瑟瑟发抖的枯叶,凛冽的北风将叶子打落,落入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泥土中。阴雨绵延数日让空气变得既冷又潮湿,尤其是在午夜时分气温骤降,天冷得像要把人的手脚冻掉。亓霁出生在这样冰冷潮湿,阴雨连绵的季节。亓霁的爸爸原是给自己女儿起名叫“亓霁月”,后因家中长辈说“亓霁”更好听,音同“奇迹”,听上去就不同凡响,于是登记的时候将女儿的姓名改为“亓霁”。寒冬腊月北风袭城,亓霁满月时,屋外漫天飞雪纷纷扬扬,洁白的雪花渐渐覆盖大地,静谧地落在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一座小城,交通不发达,城里唯一的主街日日堵车。周边郊区有种了零星几亩菜的村子,既无工业也没有著名特产。即便如此,这座城却因为有几座据说古时出过神明的名山闻名遐迩,每年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各个山头自然也香火不断。不知是因为流年不利,还是真如别人所说触犯到哪路神明,亓霁出生后的几年内,家族里的亲戚相继因各种原因去世。等亓霁长到上学的年纪时,除了一个远在一千多公里外,被别家收养还在吃奶的表妹之外家里已无其他亲戚。为此,亓霁的父母每年都要候着日子去烧香拜神求点福祉。从记事起亓霁便没有亲自烧过香,也不知什么原因,她一闻到香火味就会不停地打喷嚏,父母便不勉强她去烧香拜神。亓霁的爸爸曾摇头叹气说亓霁与什么“无缘”之类的话,至于究竟“有缘”还是“无缘”,亓霁自己压根就不上心。亓霁一直觉得人很奇怪,明明很多事情人根本无能为力,却似乎只要多烧几柱高香就可以满足一切欲望。
唯一困扰亓霁的是不时缠绕她的梦魇。她偶尔做梦时会梦见模糊的海面与不断呼唤她的声音,梦见断断续续的琴声,刺耳的鸟鸣以及清脆的风铃声。梦中时常出现乌云密布的天空,成片的巨大黑云由天上逐渐降落,抬头只见云层电闪雷鸣,压抑的气氛令她在梦中似是陷入窒息般又无法挣扎。梦醒后亓霁心脏狂跳,整个人被冷汗浸透,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梦里的细节,更记不清呼唤她的究竟是谁说的是什么。
做梦归做梦,梦醒了还是得正常生活。早晨空气微凉,亓霁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没有任何噩梦能阻止学生去上学,亓霁出门后大约步行十分钟走到每天等车的公交车站。早高峰的公交车站已经挤满等车的人,人群将慢车道一起堵了个水泄不通,自行车上了快车道,结果自行车轿车大巴各种车辆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得一塌糊涂。
也许是因为起太早,亓霁头脑还没完全清醒。她望着一长串塞住的车辆发呆,似乎还在梦里。乌云蔽日,蓝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正酝酿一场大雨。街道两旁的桉树被风吹得沙沙响,鸟儿也失去了踪影。一阵雷声后雨滴沙沙落下,雨水汇入城市的排水管,无源之水终将离开。亓霁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去哪,虽然书上说世界很大,她却时常感到迷茫找不到出路。
亓霁的爸爸是个小职员,工作忙且收入微薄。亓霁的妈妈则平时打零工做些兼职,而且因为有慢性病时常要去医院拿药,所以亓霁一家日子并不宽裕。待亓霁上中学后,亓霁爸爸升职调动至大城市,亓霁一家就搬家到繁华的前格市。亓霁之前对前格市的了解仅限于人多房子多,街道多车多且更堵车。然而,搬家这天街上却没什么行人也不堵车。
“六月十五是此地供奉天君生辰,”亓霁爸爸望着车窗外人车稀少的街道说,“今天肯定都去神祠烧香了。”
“六月?”亓霁顿觉奇怪,“现在不是七月吗?”
“农历六月十五呀,”亓霁妈妈点了点亓霁的额头说,“拜神都是看农历。”
亓霁一家搬到前格市栖山公园附近一所楼龄超过五十年的职工公寓。这个公寓房型都是单层小户型,里面租户都是与亓霁爸爸一样的企业雇员。搬家租的车停在公寓楼下靠近货梯的一侧,亓霁妈妈留下付钱,亓霁爸爸则先进公寓办登记手续,亓霁也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紧跟着爸爸走进公寓。
电梯到三楼后,亓霁跟着爸爸走出电梯左拐到公寓管理室。值班的管理员是位穿着浅灰绿制服,头发花白的女士。亓霁爸爸递上登记材料,对方打开亓霁一家人的籍本册子看后喃喃道:“紫微星……”
“我们是刚迁过来的,”亓霁爸爸以为管理员认为籍本册子有问题,有些紧张,“我工作调动,所以……”
“是你呀。”
管理员偏过头望向亓霁眯笑道。亓霁望着一身浅灰绿制服的管理员下意识后退一步。亓霁的妈妈此时拖着个行李箱上楼来,见亓霁一个劲儿往后缩,忙快步走过来同管理员寒暄并顺手送了份小礼物。
“我们今天刚搬过来,我家姑娘有些认生……”
“没关系,没关系,去年我们这一栋好几户搬走了,今年也只搬来你们这一户。哎呀,好难得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妹妹,”管理员几步走到亓霁面前,热情地捧住亓霁的一双手,低头目光温柔地望着她的掌心,“小姑娘这双手生得灵巧,能通神灵。”
亓霁全程哑口无言,望着管理员发愣。她本就不擅交际,平时在家不爱说话,在学校除了必要的上课发言外也不爱跟同学聊天,搬家前只跟同桌说了两个字再见。搬家第一天的晚餐是亓霁妈妈煮的方便面,亓霁跟爸爸一起把行李简单整理后,一家人便吃着面条聊起来。
“还好我们家当不多,搬家总共没花多少钱。”亓霁妈妈把煮好的面条端上桌一一分好,“今晚将就吃吧,晚上我把冰箱擦一下,明天再去买菜。”
“菜市不远,就在公园后门旁边。栖山背后有个大超市,去那办个会员能送菜。对了,”亓霁爸爸把装酱菜的小碟子往亓霁面前推了推,“栖山脚下就是供奉天君的神祠,亓霁上学的学校要再往北走一段路。亓霁明天要去学校,要不下周休息日我们去神祠看看,顺便烧柱香拜拜这里的神明,让他保佑亓霁。”
“不急呀,搬家才花了钱,又急着花钱去烧香太夸张了吧!”亓霁妈妈情绪激动,明显不乐意,“前格市这边烧香肯定比我们以前烧的更贵。听说这边的神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忙得很,天天有人烧香。刚刚管理员还说亓霁能通神灵,神乎其神的。”
“哈哈,人家看我们刚搬来住,说点吉利话罢了。不过,亓霁刚出生的时候,曾祖就说她生的日子吉利,说初一生的女孩是皇后命,”亓霁爸爸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以后我们女儿岂不是要嫁给皇帝?”
“现在连皇帝都没有哪来的皇后?”见亓霁面已吃掉半碗,亓霁妈妈说话间给亓霁又添了两筷子面条,“我希望亓霁平安长大,健康快乐,别的没要求。”
“够了够了,可以了。”亓霁忙抬手阻止妈妈继续给她碗里加面条。
“哎呀,我们女儿还是蛮优秀的啊!这边的中学不好进要求高,全靠她考得好,不然这次转学也不会那么顺利。哎,这附近就是麓奉区,里面住的人全都非富即贵,亓霁的同学不少就住那边。若是亓霁以后运气好找个优秀的同学当丈夫,就不用过得像我们这样辛苦啦。”
亓霁只是默默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不出声只管低头吃面。虽然之前去过新学校面试,但明天是第一天正式在新学校上学,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事实上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转学后的第一天,亓霁被班里同学簇拥着问这问那。亓霁有一句没一句地简单应着,不一会儿桌上就被同学放了好些零食,堆成一个小山包。她被新同学的热情感动得有些飘飘然,心里怀疑自己如此享受这样的簇拥是不是太过虚荣。
“咦,他们骗我转校生是男的,居然是个娇小的小美女!”一个短发女生惊呼。
“妈呀,你入学考试怎么考的啊,全部科目加起来才扣七分!”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问。
“呃,其实在之前学校同样的考试我只扣三分,”亓霁尴尬一笑,“这里入学考试的考题有点难,我又粗心大意,数学证明大题算三角形面积的步骤忘记除二,就……”
“炫耀!这是炫耀!不要装了,我懂你意思,下次月考我必须比你考的分高!”男生情绪激动地说。
一段时间后,亓霁熟悉了新同学,感叹新学校学生确实人才济济。就光是她所在的班级,年级第一同时也是全市统考成绩第二就是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头发炸毛戴着八百度眼镜的瘦小男生,学习委员贾嘉睿;还有获得过文学奖,出版过五部科幻小说,八字眉蒜头鼻身材白胖的男生,组织委员鲁应轩;会五门外语,身材堪比模特,上过电视的班花冼悦;琴棋书画家务女红统统熟,留着短发笑起来有酒窝的劳动委员林诗语;跑起来像小鹿一样,拿奖拿到手软的体育委员梁昕甜;唐诗宋词政史地理没有他不会背的文科小王子孙甘群。
尤其是班长吴奕薇。吴奕薇就是个全能选手,不仅琴棋书画样样会,写的文章多次获奖,体育也全优,成绩过去一直保持年级前五。吴奕薇长着张标准鹅蛋脸,肌肤胜雪唇红齿白,同亓霁一样将长发扎成马尾式样。亓霁刚到新班级时都是她关照亓霁,带亓霁熟悉校园环境,帮亓霁办校园卡领学生资料。
“星期天早上不见不散,带上水和食物,你别忘了啊!”
吴奕薇约亓霁周日跟其他几个同班同学一起去植物园郊游。亓霁本是个不爱参加户外活动的人,但换了新环境后似乎自己心境也变了,只要同学一约就想往外跑。
“知道知道,去玩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忘的!”亓霁扬扬手笑道。
“那就行,我怕你光忙着死读书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吴奕薇开玩笑似地说。
“算了吧我死读书?你上周数学测验比我还高一分呢!差一分就满分的数学小公主,究竟是谁整天光忙着读书啊?”亓霁回嘴道。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吴奕薇故作叹气道,“到时我去你家楼下接你啊,你别赖床!”。
这天中午饭点,亓霁坐在座位上正剥着从家里带来的栗子,隔壁组梁昕甜凑过来冲她神秘地笑了笑不说话,亓霁于是问她:“你要吗?”
梁昕甜点点头,微笑着说:“我也很喜欢栗子!甜甜的,粉粉的……”
“喏,给你。”亓霁说着抓了把栗子放到她手里。
“啊!谢谢!对了亓霁,我看你平时不大活泼,年纪轻轻的不要那么死气沉沉,不要像老人家一样不爱动,要多参加学生活动!”
亓霁一面心想干嘛今天一开口就教训我,一面继续剥着手中的栗子。冼悦绕过来与梁昕甜附耳几句,之后拉起抓着一把栗子的梁昕甜转身快速走开。
“说什么呢?还跑那么快。唉,”亓霁叹了口气,转过脸望着一旁窗外棉花糖般的白云自言自语,“还是你们好,多自由啊!”
剥栗子剥得手指痛的亓霁将栗子揣回书包里,去楼道尽头的洗手间洗了个手,之后独自站在走廊上望着对面教学楼的顶层发呆。也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的顶楼多了几只靛紫色翅羽的鹘鸼。鹘鸼排成一排立在深灰色的金属栏杆上,不时发出低声鸣叫。亓霁心想不知道哪家的趣味,干嘛偏养这种奇怪的鸟?
没等她走回教室,一只鹘鸼竟从对面楼冲着她急速扑来,吓得她连忙后退几步。那鹘鸼像发疯一样在亓霁头顶扑腾,亓霁用手赶也赶不走,直到拔走亓霁的几根头发,像是达到目的它便悠哉悠哉地飞走了。
“什么怪鸟!”亓霁皱紧眉头生气道,“是不是没吃饱饿傻了。”
而后亓霁也没多想,毕竟星期天要跟同学去郊游,她心情正好,这种小事不足以让她挂心。亓霁认为自己最近运气正旺,连绵阴雨的天气终于在周日放晴。万里碧空无云,亓霁和同学按照约定时间聚在一起,一群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背上行囊去向郊区植物园。亓霁是“体育弱势”,体测都是刚及格,也不会骑车,只能靠吴奕薇骑车载着她一道儿走。一行人在植物园铺上桌垫,架起炉子,摆好果盘点心开始野餐。
“口渴吗,”鲁应轩热情地走过来,递给亓霁一个纸杯,“喝点饮料呗,尝尝我家阿姨早晨现做的果汁。”
亓霁接过鲁应轩递过来的饮料喝了口,纸杯里紫红色的液体刚过喉咙,亓霁就觉得喉咙刺痛发痒,控制不住一阵猛咳,咳得饮料都从鼻子里呛出来。
“咳咳……这什么……”亓霁皱眉,赶忙扯了张抽纸捂住口鼻“……咳咳咳……这么甜?”
“葡萄汁啊!”鲁应轩歪过头满脸无辜地望着亓霁,“你怎么回事啊,喝那么急干嘛?”
“亓霁亓霁,尝尝我的零食。”
梁昕甜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将一块白色方形糕点递给亓霁。亓霁刚咳完,于是小心翼翼地咬了口。
“唔,好甜……”亓霁连连摇头,“……用糖做的吗?”
“不会啊,糯米粉做的,”梁昕甜眨眨眼,无奈地说,“上回看你喜欢栗子,我以为你喜欢吃这类粉粉的食物。”
“不不不,我吃不了那么甜的东西,”亓霁忙摆手,“我还是去看看烤肉组的肉熟了没。”
孙甘群跟吴奕薇守着冒烟的烤肉架,架子上的肉都熏黑了,炭火却越来越小。亓霁瞅了一眼暗暗叹气,她不会生火帮不上忙,只得默默去跟林诗语一道用电炉烧热水泡面。
“要我说,出来玩必吃方便面,”林诗语言辞凿凿地把她已经泡好的一碗面递给亓霁,“你尝尝,这种口味我觉得相当好吃。”
“这么浓的奶香味……”亓霁闻着扑面而来的香味有点头晕,“……方便面为什么要弄这种口味?”
“我喜欢这个味道啊,就让他们做了。”林诗语说着自己又端起一碗面喝了口面汤,“唔,就是这种香甜的味道。”
“你……”亓霁心里咯噔一下,“……这面不会是……”
“对啊,我家的公司。”
林诗语一笑露出她脸上那对小酒窝,亓霁默默地将面放下一口没吃。
“唉,可惜冼悦有事没来,不然让她也尝尝这种新口味……”
林诗语尚在惋惜,亓霁已经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干粮。她把压缩饼干分成六份,给每人吃了块垫肚子。一行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太阳快下山时才打扫场地收拾东西回家。亓霁和吴奕薇打扫场地留到最后,别人都骑远了她俩才刚出发。
因植物园位置偏僻,游客稀少,植物园里的景色大多保持着这片山林原始的模样。四周种植的落叶树与常青树区域的间隙有轻雾弥漫,灌木丛里传出鸟鸣虫叫。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穿过园区中心的草地中央,环绕马路一圈最终汇入园外的人工河。溪水的一侧是人工培育的花田,外圈一片淡紫色花海层层叠叠绵延百米,微风习习吹起少许花瓣,淡紫色的小精灵在空中盘旋起舞。盛开着橙黄色重瓣花的带刺枝条被园丁用绳绑成一个个花束,连成一道道齐腰高的花墙,将花田分隔成不同区域。米珠大小成簇开放的宽叶花丛散发出浓郁香气,花丛中不时飞过忙碌的蜜蜂,色彩斑斓的蝴蝶停在花簇上扇动翅膀。车行至溪边花田时,吴奕薇不禁赞道:“这儿的花好漂亮,刚才我们光顾着吃都没拍照,太可惜了。”
“那我们再看会儿呗?”亓霁提议。
“也好,反正现在还不到六点,离闭园还早,再去看看!”
吴奕薇说着刹住车,亓霁从车上跳下先一步穿过溪上小木桥进入花田,吴奕薇将自行车靠边停下后跟着亓霁走进花田。
“亓霁,你手机在吗?我背包扔孙甘群车上,手机放背包里没拿。”
“我的背包在林诗语那儿。刚才就该把背包里的手机拿出来,现在林诗语他们估计都骑远了。”
正说着,隐约传来孙甘群和林诗语呼唤他们的声音,然而亓霁与吴奕薇二人张望一圈却不见有人来。
“怎么回事?”吴奕薇神色紧张,“我明明听见孙甘群与林诗语的声音,怎么不见人?”
“你瞧那边的天空!”
亓霁拉住吴奕薇的袖子,愣愣地望着远方天空。大片乌云悄悄聚集,云层中低沉的雷声轰隆作响。吴奕薇盯着天空看了一阵,确定自己往亓霁所指方向没看到乌云后不解地说:“哪有乌云啊?你别吓唬我!”
“我没吓唬你。你仔细看看……你听,还有雷声呐!”
亓霁认真的神情不似在说慌,吴奕薇愈加怀疑地瞪大眼睛。
“你是不是玩晕啦,哪有什么乌云啊,雷声……啊!”
随着吴奕薇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从他们脚下无端升腾起雾气。花田四周雾气弥漫,不断生长的树木取代了原先的小桥流水鲜花,吴奕薇停在路边的自行车也不见了。
“居然会有这种事!”吴奕薇惊讶地望着身边越长越高的树丛,“这是……植物园的秘密?”
树丛越来越茂密,也越长越高大,渐渐长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亓霁心想一直站着不动简直像坐以待毙,于是在树与树的空隙间穿梭行走,吴奕薇见状也只得跟着她。她们俩边打量这些参天大树,边找能辨别方向的参照物,结果越走光线越暗。吴奕薇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按住钥匙扣手电向前方林子里照了照,除了树还是树,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亓霁十分不安,不知为何她隐隐感到一丝毛骨悚然的气息,那气息由森林深处传来,伴着蒙蒙雾气正试图将她们吞噬。
吴奕薇突然停下来,颤声对亓霁说:“别走了,连方向都没有,我们这样走下去有什么用?”
“可是,”亓霁回过头指着吴奕薇身后说,“你认为我们还能往回走吗?”
吴奕薇回头望去,她们身后是一片漆黑,浓雾似是跟着她们,缓慢蚕食她们曾走过的路。
“唉,这什么事啊?要不是看那几丛破花,估计现在我已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嗯?”吴奕薇说着用手电照了照自己的手表,“亓霁,很奇怪啊!”
“怎么了?”亓霁此时心情焦躁,皱着眉头问。
“我们走了那么久,可我的手表指针都没动,还是五点四十六分!”吴奕薇指着她的手表道。
亓霁与吴奕薇慌张地相视着干笑一下。亓霁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瞪大眼睛向吴奕薇身后望去:“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是,我听见了……”吴奕薇也回过头,“像是鸟扑翅膀的声音……”
一大群鹘鸼箭雨般向两个女孩快速扑来,迅速从她们的头顶上划过。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光墙,鹘鸼纷纷飞入那道光墙。
“啊!”
“怎么?”
吴奕薇不知怎地滑了一跤,亓霁忙弯下腰搀她。亓霁的手刚将吴奕薇扶起,吴奕薇就大声喊:“亓霁,你后面!”
一只斑鸱鸮发疯般冲亓霁飞来,猛啄亓霁的头顶。亓霁松了手去扑打发疯的斑鸱鸮,一面往旁边的树丛躲。
“亓霁!亓霁!小心啊!”
吴奕薇的声音越来越远,而聚集过来的斑鸱鸮却越来越多。亓霁的双手被斑鸱鸮的利爪抓破,血腥气令斑鸱鸮愈加发狂。不知怎的,亓霁躲避斑鸱鸮时脚踩中了地上的一个水坑,脚一滑重重摔倒在地。吴奕薇赶来试图拉她起来,斑鸱鸮立刻掉转攻势猛烈攻击吴奕薇。亓霁想起身帮吴奕薇,被划伤的手撑着水坑边湿滑的地面好不容易站起来,然而自己的手拉住吴奕薇的那一刻,背后的水坑登时拉开一道水幕,俩人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拖入水幕中。
空气冷得像冰,亓霁的身体似是被冰封一般动弹不得。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而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她感到自己头疼得厉害,胸口闷得像压着块石头。亓霁勉强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两个戴着平顶帽身着复古款式黑衣的男女站在离亓霁大约三米远的位置说话,冷酷的紫灰色眼睛正冷冰冰地瞪着她。亓霁略微扫了眼周围,这是间看上去像杂货铺的屋子,四周积满灰尘,陈设不多门窗紧闭,天花上一盏发出昏暗灯光的吊灯在微微晃动。
见她醒来,那对男女似是争论起来,情绪相当激动。亓霁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她只是困惑且安静地侧躺在地上望着这两个陌生人在她面前叽叽咕咕。大约一刻钟后,黑衣女人走过来冲亓霁伸出右手。亓霁紧张得心脏狂跳,不知这个陌生女人是何意图。黑衣女人的手尚未触到亓霁,亓霁周身忽然浮起盈盈蓝光。她感觉身体被莫名的力量拉扯着剧烈下坠,而自己意识则再次陷入黑暗中。
待亓霁再醒来时,她正侧躺在一处尚未完全干透泛着潮气的石头地上。她尝试着活动手脚,之后艰难地撑着地面坐起来。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左手手背闪过一丝蓝光。亓霁以为自己眼花,将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结果除了那些已经不再流血的划伤外没发现什么异常。双腿像失去知觉般不听使唤,亓霁反复尝试多次才站起来,双腿还控制不住地抖了几分钟。
她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非但街道与之前自己居住的城市不一样,来往行人看着也不大对劲。道路由巨大的深色石板铺成,也许是因为刚下过雨,纹路诡异的石板路还是湿漉漉的。街道两旁是连成片的灰色石头房子,石头墙上画着各种怪异的符号与抽象的涂鸦。高一些的房子屋顶上,形似风车一直在旋转的不知是什么装置。
夜幕降临,道路两侧高耸的白色石柱顶端发出亮光为街道照明。人行道上行人着装宽松复古且行色匆匆,似乎不敢有多一刻的停留。亓霁的目光扫过行人的脸,发现他们的面部紧绷着,目光游移,微微透着恐惧的神色。空气是凉的,没有之前亓霁出游感受到的晴天暖洋洋的感觉。
吴奕薇呢?亓霁担心地想,这里是什么地方,主题公园吗?
还有行人,行人的样貌让亓霁紧张,这些人肤色各异,戴着各式各样夸张怪异的配饰,嘴里说着各种亓霁听不懂的语言。
“晚上好!”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问好,亓霁一惊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金色卷发小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他穿着件褐色长款羊毛外套,白衬衫的扣子扣得严实,脚上是咖色漆皮鞋,一双天空蓝的眼睛冲亓霁笑得格外灿烂。
“或者说,好久不见。”
亓霁望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发愣。对方口中说着介系语,亓霁外语主修介系语,这种日常打招呼的话完全能听懂。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亓霁想不起来自己曾认识这种金发碧眼,长得像电视里白马王子的帅哥。
“叫我洛伊,”那人似是自来熟,面对一言不发的亓霁完全不尴尬,反而愈加得意洋洋,“知道我找你多难吗,你周围全是……”
“轮不到你!”
亓霁转身见不远处立着个高挑女子,她满脸紧张地望向亓霁这边。女子一身墨绿色丝绒长裙,头发上别着一个桃红色重瓣花朵发饰,脸上的妆容像电影里的摩登女郎。
“滚回你的辖区。”
女子怒气冲冲地朝亓霁走来,自称洛伊的帅哥则悻悻挥手消失在亓霁面前。突然一个大活人从面前消失,亓霁顿时吓得脸色煞白,高挑女子忙过来牵住她。
“还好没被他带走。”
女子低头望着亓霁,脸上现出和善温柔的笑容,与刚才怒火冲天的神色截然不同。
“你好,我是妮讷。抱歉,事出紧急,我来迟了。”
亓霁清楚地听见这个自称妮讷的绿衣女人说着跟她一样的语言,一下子激动得泪都要出来了。
“这……这里是……”亓霁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啥啊?”
“这里是巫族之地,巫师地,”妮讷带着亓霁在街上边走边说,“是被特殊法术隔开的独立区域。在人间将巫师与普通人活动的区域分开,即使有交集也互不干扰,目前这样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
“所以我是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亓霁后背冷汗涔涔,说话都压低声音,“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是我梦里捏造的对不对?”
“唔,你觉得呢?”
妮讷说着捧起亓霁双手,施术将亓霁手上的划伤瞬间治愈。亓霁惊讶地抬头望着笑眯眯的妮讷,心想这什么奇技,神奇的法术!
“这是什么技术?”亓霁立即对面前这个美女姐姐产生了崇拜之情,“巫师这么厉害!”
“准确地说,我是预言师。”妮讷有些骄傲地微微昂头说。
“你知道我会掉到这里,所以专门赶来救我回家是吗?”
亓霁满怀期待地望着妮讷,妮讷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从未离开,也不由我拯救。只要你愿意,往后你可以自由来去。”
“自由来去?我有法力吗?”亓霁与妮讷聊了一会儿渐渐熟络起来,说话也不太顾忌,“你说你是预言师,你能不能看出我将来会不会变有钱?”
“你啊,”妮讷眯笑道,“你很特殊,将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意思我能变有钱?那我就放心了,”亓霁乐道,“等我有钱了,家里就不用像现在这么拮据咯!”
“为天地和谐,为生灵共存,为万世平衡,方可化众法于一身,登峰造极。”
妮讷说的话,亓霁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亓霁心想登峰造极就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更像是岌岌可危,能平安回家都是万幸。她一路走着渐渐觉得有点晕,自觉大概是因为饿,正想着能不能提要求买点食物。妮讷带着她拐进一条胡同,几步行至一家门脸不大的六层旅馆门口。
“科科斯?”亓霁昂头望着暗红色的旅馆招牌,“这名字好……”
“这家旅馆开了上千年,”妮讷说着推开旅馆木门,“前后修缮过八次,经历多次战争都没倒,是这个镇子上唯一幸存至今的店。”
旅馆看着生意冷清,亓霁他们进去时前台小哥正打哈欠。妮讷上前同前台聊了几句,之后带亓霁去旅馆内的餐吧。亓霁一直跟在妮讷身后不敢出声,走进旅馆餐吧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黑胡桃木大桌,餐吧里没什么客人,只看到正坐在角落一张餐桌吃面的吴奕薇。
“亓霁!”吴奕薇激动地起身扑过来抱住亓霁,“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还好,我们都没事!”亓霁也激动地搂紧吴奕薇。
“我明早来接你们,在那之前不要离开这里。”
妮讷之后又简单交代几句,随后将房间钥匙给了亓霁便离开旅馆。亓霁刚刚就在头晕,但看着菜单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知吃什么好,于是到自助区拿了份三明治又给自己接了杯热红茶。
“你也是被妮讷带到这里?”亓霁喝着红茶问。
“对啊,我与你在树林分开后在一个街口遇到她,是她带我进入这个旅馆,然后突然又飞奔出去,后面就带你来啦。”吴奕薇边吃着她的番茄面边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真如妮讷所说是巫师地?”
“是巫师的地盘,但在这里活动的不止巫师。你没来前我用介系语跟前台聊了几句,他说这里是边境,旅馆的客人多是来中转,周边全是什么国什么国,还说什么大选,通道,秘密服务?说了一堆我听不太明白的事情,记不清。”
“有能回家的办法吗?”亓霁懊恼地说,拿着三明治的手僵在半空,“我不去巫师国,我想回家。”
“呃,这里离我们家真挺远的。”
“那怎么办?我们明天还要上学。”
“等明天妮讷来我们再……”
“我们逛个植物园都会撞上怪事,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再遇到危险?我不想死,你不害怕吗?”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着急有用吗?平时看你打老鼠踩虫子胆子大得很,怎么现在那么怂?”
“老鼠虫子能跟现在遇到的东西比吗?我只是不小心踩了个水坑,我怎么知道会一脚踩到这个鬼地方来?”
“你还说呢,要不是拉你我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吗?”
“其他同学会不会也掉进这里?我俩背包手机什么的都放别人车上,这下惨了。”
亓霁手里的三明治本就是凉的,这会儿吃进肚子里更觉得浑身凉透,吴奕薇则比亓霁淡定得多。
“算啦,既来之则安之,咱俩还是等妮讷明天来接我们。”
旅馆的房间老旧,灰白色墙纸散发着陈旧的气味,柜子桌子椅子上的漆都斑驳剥落。房间窗户看着像一百年前的样式,碎花窗帘一拉就滋滋作响。浴室打扫得很干净,金属水管龙头什么的都锃亮反光。天花上是盏触摸式开关的椭圆形灯,刚进房间时吴奕薇对着门口与房间内各种开关试了几次都开不了,以为灯是坏的差点想找前台,结果亓霁用手指一碰不仅整个房间浴室的灯全亮了,排气扇跟暖气都开始工作。亓霁心想没有电视,没有插座也没有电话,却有排气扇跟暖气,服气。
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有一颗玫瑰花形闪着黯淡白光的石雕摆设,亓霁一摸花蕊光就亮些,手挪走又变暗。床上是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亓霁与吴奕薇今天都被吓得不轻,这会儿精神放松顿觉疲倦,于是各自洗漱早早上床睡觉。不知是不是因为认床,亓霁这晚睡眠很浅,不时能听到外面各种奇怪声响,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次日早上妮讷来旅馆房间敲门时,亓霁脑袋仍不太清醒。妮讷给两人准备了衣服让她们换上。白色的棉麻衬衫上绣着一个金色的锯齿边树叶型标志,袖口也有金色树叶,深绿色中裙的腰头也有树叶型绣花。吴奕薇对亓霁小声说衣服款式看着像校服,亓霁倒不在意衣服的款式,转头跟妮讷搭话。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们今天能回家吗?”
“这里不安全,我带你们去凡洛勋芦。”
亓霁没听明白,心想凡什么路?出了旅馆见到一架褐色藤条编织而成,外形像个茶碗的车。这车无轮无驾驶位,由车身延伸出的数根藤条操控着车身行动,车顶垂下一圈流苏般金色成串的花朵。
“这车很稳,保证不会晕车,缺点是只有白天才能走,”妮讷今天的妆容比昨日稍淡,满脸笑容地望着亓霁说,“上车吧。”
亓霁没心思欣赏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吴奕薇倒是兴致高昂,时不时与妮讷问东问西地聊天。中途他们只在几个像驿站的地方停留片刻,亓霁偶尔看到几个穿着复古打扮怪异的旅人,他们有些骑着不知名的动物,有些像她们一样坐着用法术变出来外形各异的车。经过山林,小溪与一大片草地后,傍晚时分藤车驶入一处看上去像贵族庄园的地方。然而车未直接驶入庄园大门,而是转弯绕道下坡,在灰色外墙的一扇黑色圆形金属门前停下,妮讷随后施术分开紧闭的藤蔓示意亓霁下车。
“就我下车?”亓霁惊讶地指指自己。
“对,”妮讷微笑道,“你从这个门直走进去,我带你的朋友去另外一边。这个你拿着。”
妮讷在亓霁的右手掌心一点,亓霁的掌心浮起一团萤火般的光团。
“到地方了它会自动熄灭,”妮讷冲亓霁做了个飞吻,“回见。”
下车后,亓霁小心翼翼地一手捧着光团一手按在门上将门缓缓推开。门后一片漆黑,亓霁有些害怕,深吸一口气在漆黑的通道缓步向前走。通道起初狭窄,两侧都是黑灰相间的岩石墙壁。大约走了五分钟左右,亓霁来到一处宽敞的石室内。为了照亮周围,她抬手举高掌中萤火光团,发现自己左右两侧各有五尊石像。这些石像都是一半身体与另一半身体不同,有些脑袋形似陆龟身体却像鸟,有些上半身像猫下半身与人类相似,有些则左边像兽右边像人类。亓霁继续往前走,面前出现一扇铁灰色圆形石门,石门上刻着只鹿首豹身马尾的怪兽。亓霁望着这尊侧坐姿势不知是什么的石雕呆愣片刻,随即发现石雕的鼻子形似门把手,看着晶莹剔透但猜不出究竟是玻璃还是宝石。她下意识伸手触碰石雕鼻子,鼻子即刻陷入门中,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门后是个中古装潢风格的房间。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亓霁尚未跨入房间就听见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心想这又是什么地方?她疑惑地走进房间四下张望,看见一座咔咔作响的老式钟挂在浅灰墙壁上,几个檀色书架在房间里排成一圈。一个身穿灰色翻领长外套,红棕色头发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站在书架旁,对着本在书桌上摊开,书页还在发光的书用介系语大声说话。
“听着,现在是新世界,你们试图恢复的那不叫秩序,那是……”
中年男人见亓霁闷不做声地走进来,皱紧眉头用手挥过发光的书页,书随即不再发光自动回到一旁檀色书架上。
“对不起,我……”亓霁尴尬道,“……是妮讷……我不知道……这是哪?”
“你从盟门进来?”男人疑惑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推……”亓霁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这一路的经历,刚才的石雕又是什么东西,于是磕磕巴巴地说,“……鼻子?我不知道……”
中年男人疾走几步,走近亓霁并伸出右手。这是个比亓霁高大许多的成年男人,亓霁见对方越走越近立刻害怕地往后一退,对方见状笑出了声。
“哈哈,我知道。抱歉,妮讷没告诉我你长什么样。别紧张,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我叫托尔尼亚,很高兴见到你。”
自称托尔尼亚的这个人一双褐色眼睛目光友善,面对亓霁笑得一脸褶皱。亓霁却笑不出来,也不敢握他的手。
“你是妮讷的朋友?”亓霁精神高度紧张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喔,这可说来话长。我与妮讷认识超过二十年,但我不确定我算不算她的朋友。妮讷是位神秘的预言师,她可是个大美人。第一次见到她时我还在哥斯塔内耶上班,没调来凡洛勋芦。妮讷受聘在凡洛勋芦任教的时间比我还早,看起来比我这个六十多岁的校长年轻多了。女人的年龄果然是个秘密,也许是预言术神奇的魔力影响吧,”一提到妮讷,托尔尼亚便情绪高涨起来,“她的力量很强,能做她朋友的一定是比我更强的巫师。”
托尔尼亚说的话对亓霁而言信息量有些大。亓霁之所以专门自学过介系语,一方面是为转学顺利,她主修的外语介系语与选修的第二外语阿霍语能加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之前帮同学代写情书——有些学生出于情调,喜欢给心仪的女神回信用介系语,但限于自己的外语水平便想找人帮忙。有需求就有市场,亓霁接了班里同学的活赚个早餐钱。不过亓霁的介系语水平也就能基本听懂日常对话,也许有紧张过度的原因,托尔尼亚说的话她不太听得明白。
“校长?校长!”亓霁紧张得只记住了这一个词,“学校?这里是……有电话吗?你有手机吗?”
“等等,别紧张,”托尔尼亚看上去像是在忍笑,“没有,都没有,赫弛瑞乌没有通电,没有那种神奇的网。唔,也许谈判结束后……说不定边境会有。呵呵,我把话题扯远了。好吧,可爱的小姐,这里是巫师地,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赫弛瑞乌的西北地区,欢迎来到凡洛勋芦。”
“凡……”亓霁顿了顿,心想别欢迎了我压根没想来,“……这里有没有路,通道,能让我回家?”
“听我说,带你入境的绝非巫术。这个时代还能开启破坏时空法则的魔法阵,这不是几个巫师能做到的事。想要从巫师地合法地去普通人的活动区域,你需要办理出入境许可证,还有担保书之类的,按目前的规定需要办十到十五份资料才能过关。过关后你会拿到一个专用的开门钥匙,钥匙只能标记你申请要去的位置,之后你才能通过安比门到达目的地。”
“那……非法途径有吗?”亓霁其实听不懂托尔尼亚说的什么阵啊门的,于是追问,“有没有工具?比如飞行工具……”
“飞?喔,谁要是敢飞,一定会被打下来。”托尔尼亚摇头笑道。
“你能帮我什么?”亓霁无奈地问。
“妮讷让你来见我是为了这个,”托尔尼亚说着拿出一枚铜色空白长条形徽章,徽章上雕刻着一圈细小的松针样花纹,“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等等。”
亓霁犹豫片刻,正巧瞥见校长书桌上的一摞书,书脊上满是亓霁看来弯弯曲曲的文字,一眼扫去就认识一个女名——凯伦。那摞书中间有一本《近代巫师血统研究》——凯伦·萨尔玛菲著,其他的书名跟作者名亓霁都看不懂,于是脱口而出:“我叫凯伦。”
托尔尼亚先是一愣,随后将铜色徽章交给亓霁。
“戴上这个,他们就找不到你。”
亓霁刚一接触徽章,原先空白的徽章就出现了一行阳刻介系语:“凯伦”。亓霁把徽章别在衬衫的金色胸标上,神奇的事发生了:身上出现厚重的中长款深绿色西服领外套,外套上绣着的校徽是一只口衔松针叶的动物。亓霁周身被两股金色光芒环绕,十几秒后光芒消失,亓霁发现先前的铜色徽章变成了金色。
“实不相瞒,我过去也是这里的学生。凡洛勋芦是赫弛瑞乌唯一一所食宿费低廉且学费全免的学校,这里的学生不论出身毕业后都有资格参加哥斯塔内耶联考,考试合格后就能得到正式工作。我很庆幸当年顺利通过联考进入哥斯塔内耶工作,否则我恐怕也会离开赫弛瑞乌。如今每年能通过联考的学生寥寥无几,我调任校长六年一共只有三十八名学生成功通过考试,”托尔尼亚神情忧虑,似是在向亓霁倾诉他的烦恼,“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赫弛瑞乌,赫弛瑞乌现在动荡不安,妮讷拜托我时话说得也不是很清楚,以我的能力我只能让你冒充学生留在这里。待这阵风头过去,我会想办法帮你办好过关的手续。”
亓霁听着托尔尼亚的长篇大论恍神,她记得自己方才似乎是想问什么,可怎么都想不起来。亓霁离开办公室前,托尔尼亚给了她一个淡褐色纸质文件包,里面装着学生指南与她的身份材料。她拿着托尔尼亚给的指南边走边看,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教师办公楼。
夜色微凉,亓霁一出办公楼大门就看到面前的广场上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跟校徽上的动物一模一样。雕像坐着昂头向天,由于光线太暗,亓霁只看出雕像的眼睛很大尾巴很长,认不出眼前这个究竟是什么巨兽。亓霁走近雕像想看清雕像底座刻着的文字,然而那些弯弯曲曲的字她也不认识。
经过雕像后,亓霁大约步行十分钟走到一栋教学楼前。这里的教学楼墙壁是一种灰白色的矿石,墙面在淡淡月光下折射着微光。亓霁从这处四四方方建得像大型四合院一样的建筑中间穿过,中间的通道通向一个蜿蜒盘旋的楼梯。亓霁爬上楼梯后在天桥上直走一段,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彩色圆形穹顶,微透光的穹顶上雕刻着各色花鸟鱼虫,飞禽走兽。走过穹顶是一段白色的室外楼梯,亓霁来到另一栋同之前教学楼大致相同的建筑,楼层比之前那栋更高。经过教学楼后,亓霁穿过一处长有零星灌木丛的草坪,旁边又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再往前是一栋土黄色五层建筑,这便是学生宿舍楼。亓霁把方才托尔尼亚给她的资料交给宿舍管理员,办好入住手续后径自上了楼。
学生宿舍一间面积约三十平米,有两个床位,里面的柜子床之类看着都像是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具。亓霁开门进去只见天花悬着一颗发光的球,不见有人。她在一侧柜子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有衣物与日用品,还有一个深绿色长方形丝绒盒子。亓霁打开丝绒盒子,揭开绒布发现是一副金边眼镜。亓霁的确有些轻度近视,但只要不是离物体太远都能看清,所以平时她都不戴眼镜,心想莫非是怕她走路看不清所以特地给了副眼镜。正当她纳闷时,身侧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交换生?”
亓霁顿时心跳加速,自己分明听到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四下张望却没看到人。
“谁?”
亓霁心想不会吧自己这是进了个什么宿舍,同学是隐形人吗?旁边的衣柜微微开了一条缝,之后探出半张女孩的脸。
“芬南塔金,”少女一头长而直的黄褐色头发,深邃的褐色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亓霁,“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凯伦。”
亓霁此时已脱下外套,她原是想将外套挂进衣柜,顺手解下胸前的徽章给对方看。
“喏,看这个。”
“你不像本地人。”
“我不是。”
“你分到我们班吗?”
“你哪个班?你多大?”
“戈瑞集班,我十五岁。”
“我也是。”
“你看上去比我小,”少女走出衣柜站在亓霁面前,她的个头比亓霁高出一头,“我以为你至多十三岁。”
“呃,我比你矮,”亓霁满脸无奈,“我长得慢。”
“戈瑞集班,萨多莱班明年就毕业了,你怎么现在才入学?”
“什么?”
亓霁心想言多必失,随后推说自己累了便安静地洗漱睡觉。躺上床后,亓霁脑袋刚一着枕头便睡了过去。睡梦中意识如同沉入寒潭,周身是刺骨的寒冷,无形的束缚将她牢牢捆住,她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片刻后,她立在方才经过的彩色圆形穹顶下,吴奕薇面对她神色阴沉地站着,半张脸被阴影遮盖住。
“什么都不知道,你还真是好啊。”
“什么意思?”
“我与你不同,我不能留在这里。回见——假如你还能回去的话。”
吴奕薇的话着实让亓霁摸不着头脑。亓霁眼看着吴奕薇转身离去,对方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巨大的阴影之中。
然而第二天亓霁醒来后,梦里的事又变得模糊不清,只是起床时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毛玻璃似地刺她的心。这天是休息日,亓霁醒来时芬南塔金正坐在飘窗上弹一个比普通马克杯大不了多少,看着像缩小版竖琴的十七弦琴。
“我的家人传信说我姐姐要结婚了,”芬南塔金拨动琴弦发出空灵的叮咚声,细声细气地同亓霁说话,“我知道他们在骗我。”
“他们?你的家人在说谎?”亓霁纳闷地问。
“桑琳娜想去都同,他们不让,”芬南塔金忧郁地皱眉,“明年我就要毕业了,真害怕他们也让我去加坎迪瓦奈。”
“等等,你想去哪自己不能决定?”亓霁惊讶地望着芬南塔金。
“我自己?”
芬南塔金脸上显出吃惊的神色,愣愣地望着亓霁,随后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神情苦闷地拨动琴弦。亓霁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压抑,正好自己要去图书馆领书,于是离开宿舍出门透气。天空澄碧,暗橙色的宿舍楼屋顶上几只不同种类的鸟跳着脚在唧唧喳喳。亓霁如今看见鸟就有些怵,身边偶尔经过其他学生,她顾不上对方投来异样的目光一路小跑着下楼。
刚进食堂的时候她以为走错了地方。这里的食堂就像个自动出餐的流水线,没有负责打饭的大叔阿姨,零星几个学生自行到不同的窗口各取所需。亓霁拿了个果酱餐包吃,之后直奔校图书馆。图书馆与教师办公室楼一样是一栋三层白色墙面复古建筑,区别是教师办公楼的窗户是沉闷的深灰色,图书馆则被漆成彩色。亓霁从图书馆一侧的走廊绕到大门,途中看到一面挂满各种信纸便签与明信片的学生留言墙,还有一个原木色格子柜,柜子上用介系语写着失物招领处。进入图书馆后,亓霁把书单交给坐在一楼大书库门口,戴着贝雷帽看上去睡眼惺忪的管理员,之后趁管理员去二层拿书的空档在大书库里顺便逛了逛。一眼扫去,三米高的木质书架上摆放着不同语言的书,书脊厚的书放的位置较低,位置高的书有些字小得看不清。离开宿舍前,亓霁随身带上了学生证件与可能用到的资料,包括那个丝绒眼镜盒。这会儿她想起那副金边眼镜,戴上眼镜后发现自己竟能看懂每本书上那一串串复杂的文字。亓霁一面心想果然是个贴心的神奇道具,一面挑中了本足有她掌心宽度那么厚,封面坚硬如铁,搬下来重得像扛三十斤大米一样的书。
这是本记录了多种防御术与魔法道具,又大又厚积着层灰的图书。书里的文字密密麻麻地环绕在插图周围,插图多是各种魔法阵跟奇形怪状亓霁看不懂是什么东西的道具。亓霁的手指划过一个圆形魔法阵,心想这种魔法阵那么多线条,还有周围这一圈弯弯曲曲的文字,真的有巫师能随手画吗?指尖忽现淡淡蓝光,亓霁惊得忙检查自己的双手,蓝光却又消失了。
“嗨,姑娘,你要的书已经整理好,放在服务台。”
听到图书馆管理员的声音,亓霁忙回应。
“谢谢!我来了。”
按照托尔尼亚给她的文件包里那张班级课表,这个戈瑞集班共有六门课,课程排的不密但每门课的书都厚得可怕。亓霁吃力地抱起六本课本,心想得亏图书馆离自己住的那栋学生宿舍不算远,勉强能把书抱回去,否则照自己这点力气真需要一个小推车才扛得回去。亓霁按原路返回,脑子里还想着下次要再来图书馆好好阅读一下这里琳琅满目的藏书,刚一拐弯迎面冲过来一个男生,亓霁当即被连人带书撞倒。
“啊!”
亓霁在走廊拐弯处与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学生撞到一起,个子小重量轻的她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大叫一声。对方不知是赶时间还是天生莽撞,跑的速度快如逃命。课本散落一地,亓霁被撞得头晕目眩,捂着额头忍痛爬起来捡书。
“啊……呃……对不起……”
那男生见状慌忙道歉,弯腰一同捡地上的书。他个头比亓霁高出许多,亓霁爬起来蹲在地上捡书只看到他脚上的一双黑色系带皮鞋。男生俯身把他捡的三本书递给她,亓霁并不领情一把夺过男生手里比对方脑袋还大的书,低头边整理书边怒道:“你……你……你有眼睛吗!”
亓霁的介系语还没有熟练到能大段整句脱口而出的程度,而现在她又忙着重新收拾书,着急上火得话都不知该怎么说。
“我……对不起……对不起……”男生似乎很紧张,语气急切地说,“……我有急事……没看到你……”
“看不到……我是人!”亓霁这几天担惊受怕睡眠不好,正好窝了一肚子火,全撒在这个莽撞的家伙身上,“我怎么那么倒霉,真是倒霉!”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一直语气诚恳地道歉,“……我不是故意撞你!”
亓霁被撞得头疼眼晕,她不理睬男生的道歉,连对方脸都没看清只是气鼓鼓地将书重新整理好,之后抱起书怒气冲冲地转身走开。回到宿舍后,亓霁照镜子发现自己额头右上角被书撞出一片红肿,手一碰就疼。
“嘶……我今年是流年不利吗,为什么这么倒霉?”
亓霁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为了平复一下郁闷的心情,亓霁坐在床上翻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抱回来的课本,一边翻一边哝了句:“书这么厚要学几年?”
“没关系,大家都明白,书本上写的那些我们多数用不了。”
芬南塔金还是坐在飘窗上,靠着软垫悠闲地喝着喝茶说。
“啊?为什么?”亓霁纳闷道。
“每个学生之间天赋差太多,不仅擅长的方向不一样,拥有的魔力差别更大。即使把书背下来,也不代表你就能拥有强大的魔法。对于巫师而言,这一生能达到的极限在出生时已经决定了。”
“不能通过工具改变吗,例如,你手里的琴。”
“我从妈妈那继承这个琴,我的魔力决定这个琴能发挥多大的效果。它在我手里是个弱小的琴,发挥不了多大用处,但我的祖先曾用它抵挡千年前的一次大地震。时代变了,我们也变了,拥有强大魔力的巫师越来越少,现在魔法是稀缺品。”
“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整个巫师地,还只是赫弛瑞乌?”
“当然是所有,在任何地方的全体巫师。”
“怎么测自己的魔力?”
“凡洛勋芦入学都测过,你没测吗?”
芬南塔金惊讶地望着亓霁,亓霁心想不会露馅吧,急忙掩饰。
“不是,是我自己没什么天赋,所以想……”
“你不像巫师,你的气息让我有压力。昨天你进来前我就察觉到你的气息,觉得害怕才躲进衣柜里,”芬南塔金眼睛骨碌一转,语气尖锐地说,“你周身时不时有灵光,就像雷第亚斯魔灵。”
“什么……灵?我会发光?这不是真的吧!”
亓霁心想这下可好越说越玄了,还有自己周身会发光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芬南塔金沉默片刻,用怜悯的眼神望着亓霁。
“赫弛瑞乌过去边境聚居着许多树精与山灵,偶尔有跟巫师生下后代的……我们称他们为雷第亚斯魔灵。雷第亚斯魔灵数量很少,而且因为比巫师力量强,所以……”
“所以,什么?”
芬南塔金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同时压低说话声。
“他们大多已被巫师杀死。如果你真的是雷第亚斯魔灵,我不会说出去的。”
亓霁之后没做过多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按她的介系语水平只会越描越黑。亓霁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她的父母是普通人她也不会是什么魔灵。她也不想去全是巫师的课堂,一方面自己确实不是巫师怕被当场拆穿,万一真被误会是什么魔灵岂不是有生命危险;另一方面她作为初来乍到只为借住几天的外行,即使去了也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如果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只会更尴尬。她认为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出门前还在想这里的学生会不会逃课,她是不是不去比较好,纠结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跟着芬南塔金一起去上课,否则更显得她身份可疑。
深灰色墙纸的教室里,亓霁出于好奇心把心一横决定坐到教室的前排,反倒芬南塔金缩在倒数第二排的角落里。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师说着标准介系语,穿着不知道哪个时代带花边的暗紫色呢子外套,站在一张雕着狐猴图案的深棕色讲台上饶有兴致地跟台下学生做演示。亓霁戴着她的眼镜回头扫了眼,教室里有四十多名学生,在听课的恐怕不足三分之一。有的学生戴着单片眼镜,大多什么也没准备连书都没带。亓霁心想冲这学习态度,考不过托尔尼亚说的那个什么联考也情有可原。
自主练习环节亓霁犯了难。她完全不会,幸亏有学生像她一样正满脸茫然地开小差,亓霁才松了口气。亓霁观察着那些在施术的学生,有的学生施术猛烈而急躁,有的学生则如山泉般温润细致,有的学生法力强如烈火,有的学生却弱如柔丝。昨天在图书馆时,亓霁的指尖闪过点点微光,自己身上若真有什么光之力量似乎也与他们的不同。至于自己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有还是没有,亓霁自己也摸不着底。自从来到这里,她有种突然开窍的感觉,五感比从前灵敏许多,仿佛迷雾般的世界忽然清晰起来,自己的反应速度也变快了。教室里的学生们口中说着不同的语言,亓霁听到后排有几个学生低声议论她,但她只能听懂介系语部分。
“转学生?”
“走错教室吗,看着像低年级的学生。”
“个头瘦小,奴隶家族的人吗?”
“不能说这种话……”
亓霁其实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她自觉在这里只是凑热闹,连混个脸熟都没必要。这天下课后,俩高年级男生在草坪边上施法斗架,看热闹的学生将他们重重围住。亓霁反正无事就站在外圈看,身边站着的几个女生发出尖叫。
“哇,快看!是韦利!”
“帅!”
“罗芬尼斯,你这回输定了!”
亓霁之前并未见过巫师打架,以为能看见“烟花齐放”或“天崩地裂”的影院巨幕特效效果。结果俩男生追逐打闹的样子非但不体面,简直与亓霁刚上学时班上男生互殴的场景出奇地相似。魔法也不是完全没有,亓霁定睛一瞧还是瞧出些门道。尤其是卷发深肤色男生,亓霁能清楚看到他扔出的似乎是一个个透明空气弹。对面的金棕色头发男生周身像是有防护罩一般挡下卷发男生的攻击,而他反击时双臂有明显的魔法流动痕迹,掌心聚集的魔力在他出拳的瞬间在卷发男生面前炸开。
“韦利今天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这么弱?”
“哪个是韦利?”
旁边几个女生激动得跳脚,亓霁倒看不出哪个更强,于是张口问道。
“金棕色头发的那个是韦利。他是我们年级萨多莱班的大明星,莱蒙洛特家族都是金棕色头发,”一旁长着雀斑的厚唇女生兴奋地说,“学校里只有五个学生能徒手施术,都在我们年级。韦利是大家公认最厉害的那个,其次是我们班的罗芬尼斯。”
“其他的是谁?”亓霁见有人搭理她,便随口问。
“我们班的艾利克斯,还有萨多莱班的费尔娜……”
“费尔娜是卡恩素特家族的‘晨露玫瑰’,”另一个金色卷发女生说,“还有她的男友……”
黑色卷发男生罗芬尼斯放出一串攻击,这回亓霁看到他的脚下闪现出一个圆形魔法阵,持续的时间不长大约只有几秒。对面的金棕色短碎发男生韦利徒手快速织起六角形阵挡住对面的攻击,六角形阵也是只持续了几秒。在学生们又一阵惊呼喝彩后,罗芬尼斯突然挥手放出数道短刀般的光团,韦利急速回身躲避,光团落地将地面捶打出一个个蛛网形状的裂纹。俩学生动静闹得太大将几个老师引来,一通连环炮式地骂声中,两个男生被一个体型高大的老师带走。
只能维持几秒的阵,范围小且准备时间太长,受施术者魔力限制发挥不出效果的攻击,如今的巫师能力也就这种程度了。亓霁望着因老师出现而一阵骚乱的学生们,自以为是地进行脑内总结。在她瞎想的这段时间内,几个教师便将被破坏的场地修复完好。亓霁跟在去吃晚饭的学生后面往食堂走,结果被一个浅棕色短发男生叫住。
“等等!”
亓霁昂着头望向身后的浅棕色短发男生,见对方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小伤疤,灰棕色的眼睛严肃地盯着亓霁。他胸前的方形徽章上方还别着一枚金色盾牌型徽章,走近后亓霁看清了徽章上面的小字。原来他是学生会的。
“我叫艾利克斯·苏本,学生会会长,”男生说着介系语,声音低沉但吐字清晰,“今天在班上看见你……之前费尔娜插班到萨多莱班时,他们至少会提前出个通知,可我没收到任何通知。凯伦?照现在的情况,你不可能是交换生,是特派生吗?什么项目的?”
“走错路,所以来到这里。”亓霁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
“什么?我不明白……我以为你是廉桦的学生。”
亓霁一愣,眼前这个艾利克斯话音一转换了个语言,他居然会说官话。
“你会说我家乡的语言?”亓霁惊讶地说,“廉桦是哪里?”
“廉桦学院在云州。我曾在云州住过八年,”艾利克斯脸上的神情比亓霁更惊讶,“我父母在赫弛瑞乌工作,我在赫弛瑞乌出生,打算明年从凡洛勋芦毕业后去都同。你呢?”
“我……我出生在不知名的地方,”艾利克斯说的话令亓霁一头雾水,她迟疑片刻后说,“你刚才说的云州,都同,都是巫师国吗?”
“为什么……是谁担保你入学的?”艾利克斯眉头紧皱,满脸惊愕地望着亓霁,“为什么你……你身上……”
亓霁知道自己一时激动说错话,幸亏周围没有其他人,想着说点什么把话圆回来,结果艾利克斯先开了口。
“我知道了,他们在找的是你。”
艾利克斯看亓霁的眼神像看外星人。亓霁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正盘算着是不是该溜走。对方忍俊不禁,似是松了口气。
“我该找托尔尼亚聊一聊,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瞒着我。”
“你……你知道我……”亓霁心里惴惴不安,紧张地说,“……所以,你说的‘他们’又是谁?
“‘他们’来自不同巫师国,看样子托尔尼亚不想让他们找到你。”
“不同巫师国?到底有多少巫师国?”
“一共三十二个巫师国。巫师地有五所历史悠久的学校,除了凡洛勋芦,还有都同的榭里思温斯特朗,云州的廉桦,加坎迪瓦奈的莫斯特萨瓦和昶洺岛的观星宇。观星宇去年已停招,凡洛勋芦的学生大多是与榭里思温斯特朗、廉桦或莫斯特萨瓦相互交流。”
亓霁跟艾利克斯一路边走边聊,从艾利克斯那浅浅了解些巫师地的情况,还想着吃饭时能跟他多聊几句。无奈艾利克斯说他还要去开会,亓霁只得与他分开自己去吃饭。当天的晚餐,亓霁一如既往草草打发。她对盘子里红黄绿相间的冷盘毫无兴趣,炒饭里放的酱太甜,面包也有些干硬。她不喜欢这里的饮食,脑子里全是妈妈做的油焖笋炒花菜卤牛肉清蒸鱼。晚餐后,亓霁抱着书去自习室看书。不知是不是因为到的时间早,自习室里空荡荡的,亓霁进去后天花才亮起灯。亓霁心想这下可好今晚莫非她包场。自习室内设有专门的茶水间,提供各种冷热饮跟小点心。亓霁接了杯热茶,独自坐在木头靠椅上看书相当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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