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剑的交锋,磨出一道道火光四射。
路奉秋格挡一次剑招,无形中感觉对方的架势熟悉——但来不及多想。
战场上瞬息万变、紧密联结,锋迩和他身边的人伺机而动,他提起丹田之气,再一次举剑冲击。
“路奉秋,向你保证,把你二叔交出来,刚拿马上退兵。”
路奉秋眉头紧皱。锋迩的力气大得惊人,他要凭技巧,无暇分心。
但静下心来看就会发现,锋迩的攻击方式多有漏洞。路奉秋不再一味防守,而是试着在震麻手臂的格挡后,再趁速度来一记穿刺。
“嘶——”血从锋迩的手臂流出,锋迩抬起的眼睛像是兽类嗜血的模样,“算你厉害,这样都能不落下风。”
路奉秋凉风平举,“不仅不落下风,我还能去你狗命。”
“哼。”锋迩刚想笑,只听后方传来一个刚拿将士的声音。
一开始路奉秋听不懂,发现锋迩也一脸狐疑,直到那名将士用非常不标准的大坤话再说了一遍:“王!我们这边界俘获了一个女人!”
“路奉秋!!”
这是一个很尖锐的声音,路奉秋剑尖一抖,“莫……”
莫岚儿满脸通红,站在离他不过百米外的地方,长剑横在光滑的脖颈之下。她的手上好像横抱着一个包裹,不知道是什么。
可这也太乱来了,她一国公主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地方。
路行来了,莫岚儿也来了,他们一个两个地赶来刚拿,是嫌他路奉秋的头不够痛,还是想给刚拿多送几个人头?
锋迩即使一开始意识不到,看着路奉秋愣神的表情,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路奉秋,你可真是有趣啊,战场上带的人能被俘获了。就你这样的,能保护得了谁呀?”
路奉秋没有理睬锋迩。趁着对方反应不及,飞身往前冲去,寒光四溅,挡路的人被削在一边,同时,大坤的军队也朝着路奉秋的方向围去,为他开辟一条无阻之路。
可当路奉秋驻足,贴紧莫岚儿下颚的长剑更近了几分,她微颤,几乎不敢呼吸。
锋迩不紧不慢地赶过来。
那挟持莫岚儿的刚拿人道:“大王,我们是在雾岭山边遇到这个女人的,她好像是想去找大坤军队。”
“你为什么在这里?”路奉秋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莫岚儿的眼睛不停地朝着那道威胁着自己生命的剑看,“我……我是想来找你。”
路奉秋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手上死死护住的包裹——如今走近来才发现这个包裹似乎是为了隐藏什么东西。
莫岚儿的大肚子。
路奉秋眼瞳定住了,本来想质问的话到了嘴边:“你……”
谁都看见了她的大肚子。
莫岚儿脸色红润,穿的是平常百姓的衣服,没有了少女公主的贵气,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温柔的、粉红色的母性光辉。
但路奉秋无暇顾及这些,他从来就觉得这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
一夜的旖旎,竟然……一切规则不知道在何时,在对着他的方向忽然倒塌。
也许布局早就已经开始,在他那些神经松弛的时候,只是到了最后才开始收尾,导致的结局便是他以一种非常被动的方式去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他本不想接受,只是下一件事情,好像比上一件更糟……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选择不了自己的路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锋迩忽然爆发出大笑。
他接替了这挟持者这一职位,用自己的大刀抵在莫岚儿脖子上。
他话语古怪:“你有孩子了?你都有孩子了!”
路奉秋来不及分辨锋迩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到底是像脑海里的谁曾经对自己说过,就听到他说:“……那凭什么茉瑙丝还为你守活寡呀。”
这句话却像根刺一样,狠狠地扎在了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路奉秋愣住,但他强迫自己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随即沉声对锋迩说,“放了她!”
“那没必要打了,路奉秋。”锋迩说,“你把路行拿来,我就把他们娘儿俩放了。”
路奉秋来不及惊讶为什么锋迩的儿化音会说的这么好,他目眦欲裂:“放了她!”
锋迩的声音比他更大,“拿人来换!”
“好……好。”路奉秋收起剑拔弩张,“你先把剑放开,她一个有孕的女人,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见锋迩确实放开了些,路奉秋才说:“锋迩,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无论是领土或者是金钱,我们都可以商量。”
“你要路行的命,这样对你,对两个国家有什么好处?换句话说,你们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人,他怎么惹到你了?”
“呵呵呵呵呵——”锋迩先是笑,“你们就是会看人下菜碟,如果不是我手里握着这个女人,若不是我现在身居高位,你们恐怕只会当做什么都听不见吧。”
他再一次把手中的大刀提起,下了最后通牒:“三日之内,我必须要见到路行。否则,这个女人就一尸两命。”
……
路奉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阵营里面去了,他只记得,这一仗回去的路上,应当是灰头土脸的了。
有些话不用他亲自传达,哪怕是一起上战场的将士,还是在后方国土里面的刚拿间谍,都掀起了一阵舆论的风波:大坤主将的孩子被俘。
多好笑啊,他竟然有孩子了,在他失魂落魄来到雾岭的一段时间里,不知道远在京都的莫岚儿肚子一天一天变大,如今看样子,距离生产也没几天了。
想想,莫岚儿来得莽撞,但也并非不能理解。
倒是他……这个父亲,不称职吧。
那天夜里,雾岭下了很大的一场雨。
南边的秋冬总是来的很晚,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带来的是彻骨的寒意,也让坐窗观雨的路奉秋心中有些泛凉。
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人。
如第一次来到雾岭时,将他护在身下的父亲。
如刚才被人挟持,肚子大了的莫岚儿。
如阿归。他这样想着,皱着眉看了眼手上冰凉的玉佩。
还有茉瑙丝。
他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次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也不理解茫茫的山河屹立不动,却榨干一切心情,把疲惫和渣一样吐出、留存。
——
二十三年后,阖盛四十一年,十一月廿五。
京都冷得早,已经落了鹅毛似的霜雪满地。阿归吹了吹冻红的手,走在喧腾的街道上。
吆喝声和食物的热气搅和在一起,浓浓的热闹气氛。身在京城,他无时不刻地被来自坤国的密探监视着,不过霍子茜也没阻挡他出门,他便也当街转转。
一家煎饼摊,店主将调好的馅料填进去,明火之上,翻面撒香料,锅气四溅,香气猛烈。他莫名地驻足在这家店前,不久后,手上窝了一个热腾腾的饼。
暖和多了。他想。
吃饱了,见识过了,他径直回到给他安排的府宅,穿越人群,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叫住了。
阿归回过头,看见一个圆脸的中年人。
这张脸仿佛在哪里见过,不仅是见过,还觉得像什么人。光是这么一看,竟然会联想到路家的那个老管家,还有在二国边界将他俘虏的王江。
倒明明也是三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人,不过这么想想,倒是挺有趣的,阿归笑了笑,和善而平静地看向那个仿佛认识自己似的中年人:“有什么事吗?”
那人仔细地打量了阿归,起初阿归有些不舒服,但才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
那种感觉并不像是单纯在看他了。好像是在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街边聊天毕竟挡路,两人来到一个僻静处,然后那中年人先开口问:“抱歉,或许打扰了。想问……您是……是不是姓路?”
阿归皱眉,“你认错人了吧?”
“那您是姓莫?”
若是常平公主确是他娘,要姓莫也正常……不对,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见到阿归的表情不对,中年男人才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难道您……姓希尔?”
希尔是刚拿的皇姓,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人竟然能当着一个黑发黑瞳的人问出这句话,势必就意味着他肯定是个知情者了。
他的身世、茉瑙丝和路奉秋当年……很多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好意思。”阿归说,“我想知道您是谁?”
“喔……”那人拢了衣领,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自我介绍,有些吓到了小朋友,“我是路府的家丁,我家公子喜欢叫我小王——虽然对你来说,你的年纪这么叫我并不合适。”
小王?阿归记起来了,小王是一个经常跟着路奉秋办事的家丁。但他还是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对方二十三年后的外貌。
“啊……这样啊。”阿归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王的热情被阿归的冷淡凉熄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吧,听说您前段时间到过路府,我没见着,如今补足遗憾。”他说着说着,眼眶突兀得发红:“您是刚拿长大的吗?您的生活还好吗?”
阿归觉得不对。
小王作为一介家仆,理应不认识他。怎么他这个口吻……仿佛就是知道他似的。
还有这语气,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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