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茉瑙丝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其实,她早就能够感觉到锋迩有许多的异样,只是大概从前不愿意去想。
可当成堆的信息摆在自己面前,锋迩背后的那个隶属于她的黑色印记,像是一锤定音,打破了她最后最后的幻想。
时光回溯,她突然想起申安曾经带走了她的血。
同一时间在山神庙里的只有申安和锋迩。
申安“死”了。
“中毒”归来的锋迩只会说坤国话,而一丝刚拿话都听不懂。
一切线索摆在眼前,而事实是那么残酷。
——以锋迩之命为献祭,以圣女之血为媒,置换申安和锋迩的肉/身。
所以这个在她面前,等着她上药,厚颜无耻地接受着刚拿的一切优待,扮演着刚拿王角色的——
这个人是申安。
迷梦被一榔头击破,她看见外边的世界,那是残酷的真相。
她的王兄,已经死了。
“怎么了?”
茉瑙丝咬着唇,“没什么。”
她觉得自己指尖发凉,颤颤巍巍的从旁边的医药箱里面,提起一把铁质的剪刀。
剪刀的尖端闪着亮泽的光,无论这副肉体有多坚实,心脏就在那儿。
让刀尖没入血肉,为真正的,将她抱在怀中的锋迩报仇。
“茉瑙丝。”
“哈……”茉瑙丝如梦初醒。
“锋迩”已经回过了身,不解地望着她,“你怎么哭了?”
茉瑙丝轻轻擦了脸上的泪珠,拿起一块白布,用剪刀撕扯一个长条,“我没事……”
“只是没想到……路奉秋,伤你伤得这么深。”
“锋迩”叹气,没听出来她情绪的异样,“对啊,他可一点也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每次都是往死里揍你王兄,他还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那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茉瑙丝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呜咽着点头,“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她哭了好一会儿,像是这模糊的潮湿雨季。很快,雨天转阴,她变得平静:“王兄,你们,今日是不是要做交易?”
“能不能带上我?”
“你去干什么?”
茉瑙丝说:“我想去见……这个渣男最后一面,和他一刀两断。好不好?”
“锋迩”觉得能让他们俩人分手也好,甚至是打心底地感到高兴。
毕竟凭什么这个世界的一切好东西都要给路奉秋占着呢。
他答应了。
——
这天晚上,在这个计划要将路行和路奉秋孩子进行交易的夜晚,天公作美,雨终于停了。
柴火噼里啪啦地点亮着雾岭的夜空,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显得昏黄。
尽管路奉秋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路行还是来了,无论这是否是圈套,那个孩子毕竟是路奉秋和公主的,是他们路家的亲骨肉。
“锋迩,我二叔来了,孩子呢?”
从对面漆黑的营帐里走出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锋迩,另一个是茉瑙丝。
当路奉秋的目光在扫到茉瑙丝的一瞬间,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已隔的是遥不可及的千山万水,绝无一起的机会。
特别是茉瑙丝的怀里抱着的,正是他和莫岚儿的孩子。
大抵心死如灰,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吧,茉瑙丝。
“你孩子在茉瑙丝手上呢,照顾得很好,放心吧。”锋迩说。
茉瑙丝遥遥望他,眼神里似有光辉,却都被掩藏收敛了,“路奉秋,没想到你都已经有孩子了。恭喜你啊。”
路奉秋没法答话。
锋迩冷笑着打断他们二人之间的沉默,“行了,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只要路行给我跪下磕头,我就一定放人。”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孩子这么小,经不起你折腾。”路奉秋的话音变得冷硬。
“那就不要折腾,孩子就给我养吧,做我的义子,说不定下一任的刚拿王也能继承给他,哈哈哈哈哈。”
锋迩以为自己说的是个嘲讽对方的笑话,可放在路奉秋耳朵里,这句话,重若千钧。
他不愿意这件事情真的发生。
但是在未来,可恶的未来,似乎一切真就那么运作了。
“我磕头。”路行从后阵走了出来,冲着锋迩的方向跪下,弯腰,额头着地。
路奉秋咬着牙,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受到这样的侮辱。
所有人都看着锋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起一个挑衅的笑容,说:“不够有诚意呀路行。”
“那你还要怎样!”
锋迩勾勾手指,“走近一点,这么远算怎么回事啊。”
要路行走近一点,就离危险更近了一分。路奉秋身体一僵,路行就已经走出去了。
路奉秋连忙跟上。
锋迩不置可否地看了路奉秋一眼。
路行走到刚拿的阵前,撇了撇身上的灰尘,伏跪了下来。锋迩走到他身边,冷笑一声,一脚踩在路行的背上。
“你!”
“我什么我?你不在意你的儿子了吗?”锋迩露出残酷的表情,“既然要道歉,那就应该更有诚意。”
“我路家可有对不起你过?”路行咬着牙问,背后锋迩的一脚实在是沉,“……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刚拿王是希望我来道歉赎罪,那要先请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吧?”
锋迩静默了很久,却莫名地看了路奉秋一眼。这眼神之中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隐隐约约的某种仇恨。
路奉秋感到如芒在背,袖口的拳头悄悄掐紧,以防锋迩对自己的二叔作出什么过激行为。
锋迩一脚把路行踹开。
“你们做的错事可太多了,本王可不屑一一跟你们解释。”
路行被踹得喷出一口血。
“锋迩,是你说的磕头就会放人,别做的太过分了。”路奉秋沉声说。
“喔,放人。”锋迩好像听到了好笑的事情,“茉瑙丝。”
少女施施然抱着孩子来到阵前。
“没错,磕头就会放人……”锋迩扭过头,朝茉瑙丝的方向挥手,茉瑙丝眼神一黯,把孩子递了过去放在锋迩的臂弯里。他很乖,没哭。
“我之前好像是这样说的吧。”锋迩拿着孩子在笑,这让路奉秋和路行都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他却忽然话锋一转,“但是我不打算遵守约定了。”
谁也不知道锋迩手里的匕首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至少在化成残影的片刻,所有人都能看出它的尖端透出诡异的一股绿色。
有毒。
茉瑙丝藏在衣袖布料之下的那把银剪子还未拿得出手,就被那把淬毒匕首的寒芒骇着了。
路奉秋额头一跳,飞身扑在路行身上——尖刀的刀刃完全没入他的臂膀,死死地卡住在血肉之内。
穿透、刺破、渗入,藏在口袋里,像是没有生命了的玉石,骤然爆发出一股夺目的光,紧接着慢慢变淡,直淡到肉眼不可见,才缓缓投进路奉秋的身体里。
突然发生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路奉秋抽吸着冷气伏在路行身上,“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
所有人都以为他瞄准的是路行,实际上路奉秋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扑倒在路行的身上,这把匕首所进的就不是他的臂膀,而是心脏了。
“说话不算话!锋迩!我要杀了你!”路行看着虚弱的侄子,心中刺痛。
“杀我?你都已经进入刚拿大营了,凭什么杀我?”锋迩说,“我这把宝贝,泡在毒蛇王液里整整十天,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路奉秋勉强支撑着身体,血液的流失和毒素的灌入让他感到很难受。
就在锋迩即将大笑出声时,他感到背后被铁器抵住,茉瑙丝冷静地说:“放他们走。”
锋迩皱起粗眉,“茉瑙丝,你要背叛王兄吗?”
茉瑙丝一手用锋利的剪刀从后胁迫锋迩,“你别管,放人。”
锋迩举起手,妥协地说:“好。”
茉瑙丝把孩子递给路行,“你们快走。”
路行看了茉瑙丝一眼,又看了被锋迩抱住的侄孙,咬着牙,只够拖着路奉秋往前走了。虽然姿势有些狼狈,但他知道他必须快一些回到自己的阵营,这样路奉秋还有的救。
“茉瑙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锋迩质问说,“你把他们放走了,那我们辛苦白费力气所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是为了做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茉瑙丝面色沉静,眼里却仿佛有愤怒的光要透出来。
她已经憋了很久了,也已经忍耐了很久了。可谁知在他行动之前,锋迩却向路奉秋下手。
她对路奉秋并不无担心,可她没有办法。这个时刻,唯有不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对彼此都好。
茉瑙丝站直身体,绿色的眼睛是刺目的宝石,光线直冲锋迩,像是能映出妖怪的原型:“这句话我用刚拿话说,你可能听不懂,那我就用你的大坤话来告诉你:我的兄长锋迩,是绝对不可能以弱小来威胁他人的一个磊落的人。”
锋迩的眼神从锋利到慌乱不过一瞬,“你在说什么啊?”
“是我的错。你还能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我。”茉瑙丝摇头,心中悲痛万分,一字一句地说,“申安,你还想要装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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