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和茉瑙丝又是什么关系?”
“你呢,肯定认识她,不过她生生比你大了那么多岁,而且你还是个血统上的大坤人。”
换在之前,路奉秋肯定不会跟阿归聊这个话题。毕竟一聊,就好像一脚踏进雷暴里,在要说什么就都不好使了。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阿归是一个蚌,里面有柔软而丰富的内容物。可一旦触碰到内里,他就会迅速而决绝地合上贝壳,留下坚韧而抗拒的外壳。
可是上一次路奉秋的失踪,却阴差阳错地让阿归面对起了二十三年前的茉瑙丝。
至此,他们三个人聊天所维持的奇异平衡,让阿归避而不谈的尺度一点一点地被打开。
就好像,以前的阿归把茉瑙丝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不肯让路奉秋碰触;现在他们三个人互相之间成为了类似朋友的关系,于是能谈的话题就多了起来。
“她也是我的家人。”阿归只是轻轻的皱了眉毛,这次没有避讳。
“其实就是养母吧。”
路奉秋试探性地一问后,阿归可见的鼻子一抽,但不说话。
路奉秋笑了,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时光真是奇妙,未来的茉瑙丝要是知道自己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自己养大的孩子,那可多惊讶啊。
“你要是一开始就跟我讲清楚,那我也不会在马车上诈你啊。你放心好了,为了不吓到现在的这个小姑娘,我不会跟她说那些话的。”
“嗯。”过了许久,阿归才慢慢地说:“其实知道未来的一些事情,并不代表我知道的就比你多。中间肯定发生了很多很复杂的事情,我要是有机会能够回去一趟,就好了。”
他五指撑开,想要抓住时间,但终究碰不到这个世界的一丝一毫。
他的时间不在这里。
“对啊,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怎么样才可以离开。”路奉秋说,“你要真的回去,记得查一查我未来会怎么样啊。”
阿归神情古怪地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看都不用看,我觉得你无论要过多少年,不都还是这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吗?还用隔二十三年后之后再看吗?”
“干嘛?看不起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阿归黑眸微沉,下一刻又眉眼弯弯,他说,“我这是夸你初心不变呢。”
——
菜篮里的菜翻倒在青石路面上。
“你装什么柔弱,上次见面还用簪子捅了我。呐,疤还在呢。哼,信你也收到了,我告诉你,我和你之间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过。”
女人一改平常整齐端庄,狼狈而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她抽了抽鼻子,看着面前浮肿的男人:“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放过我,放过我女儿,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
“那也是我的女儿!”郑开新肥胖的身子出现在暗巷的逆光处,肉掌抓住女人前襟的衣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为什么她能做路家的二奶奶,而我就是京都一个二流子?”
女人努力平顺自己的呼吸,“你不要再说这些前尘往事了,我们之间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打扰彼此的生活了。”
她用手揪开郑开新的手,那双大手逐渐低垂下来,失意地晃在身体的两侧。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郑开新双目呆怔,“你们一个两个都攀附权贵,攀附路家,路家有什么好?这些有钱有势的家伙就是蛀虫,你不就是为了钱才嫁给姓徐的吗?现在你女儿也是这样才嫁给姓路的!”
“那你什么都不做每天怨这怨那你就会好吗?”中年女人终于忍受不住吼了出来,她说完一切后竟颤抖着哭了出来,“郑开新,是你什么都做不到,这能怨得了谁?”
“你只记得在安平军里被曾被路行打败,后来知道他是路家的公子又愤愤不平。这些我都记得,因为你日日说,夜夜说,永远忘不掉。你的人生,除了当过兵,除了嫉妒别人,到底还有什么可说的事情么?”
郑开新被她不大的、却有力的声音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地撑直瘦小的身体,泛着泪花的眼里闪过坚决的光:“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但是,你记住,我们之间从今往后没有任何关系。”
“妈,您在这里?”
中年女人看了郑开新一眼,那肥胖的男人缩了缩身子,在阴影深处隐去了身影。
路行走到中年女人面前,眼眶乌青,胡渣满脸、尽是憔悴,见到她的那一刻,焦急之情已经溢满脸孔,“妈,您怎么自己走了呢?你知不知道我和婷儿有多担心你?婷儿也要做母亲了,您就算自己有事,也要和我们商量吧?”
他们回到江南之后好好的,不久之后,这徐王氏自己就不知怎的,留了封信就一个人来了京都。
路行心急,大过年的,驾马亲自就往京都去了。因此见到岳母,语气也是不觉有些冲。
徐王氏低下头,勉强地拉起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是妈不好,害你们担心了。”
“你是不是见过那个人了?您不是说他只是你二十年前的旧识吗?你们还有联系?”路行看她表情不对,连忙问。
“有些旧事没有处理好,现在就爆发出了,他拿了些以前的事情威胁我,我就想自己一个人摆平了,反正平日在家也是闲着。”她说,“害你来了一趟。”
路行的语气渐渐平和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妈,那您打算怎么做?”
徐王氏眼里有些惊恐,“我,我也不知道。他的样子,好像也不打算放过我,我……”
看着失措的岳母,路行拍了拍她的肩膀,“妈,我知道了。我春节告假,咱们就在京都里解决完这件事,再回去吧。”
徐王氏用长长的衣袖轻轻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痕,“好。”
自英魂节没过多久,路行竟然回来了。虽然他的本意是处理岳母的事情,这对于路家的男女老少来说,却又是喜事儿。
“行儿回来过年,终归是好的。”路老太太欢喜地点着头,“叫人去收拾出房间没有啊?”
管家老王道:“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好好好。”
“二叔,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啊?”路奉秋问。
路行有些迟疑,“嗯……不太确定,不过我想,那些事情应该三五天能够解决吧。”
“这挺好的,哎,这正好,明天年初五,送财神,这刚好晚上要吃饺子宴呢,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你小子就想着吃。”路行笑着摇摇头,“不过也好,回家过一趟年,挺不错的。”
大家都在笑着,他好像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刚拿公主是不是快要搬出去了?”
路奉秋毕竟会想起当年茉瑙丝住进路家时,叔叔的不情愿,路行这么一问,他的心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揪了起来,“额……对,是的。”
“我听说你上次离家出走时,她也去找你了,之后你们俩人的关系就不错了。”
路老太太也顺着他的话看向路奉秋。
路奉秋手指交错,“嗯,挺感激她的。”
“这种话你讲出来可就没什么可信度了。”路行风尘仆仆的脸上露出一丝倦容,“我也不想和你讲什么你父亲的事情。皇上让她住在我们家整整一年,你当真以为是院子没修好?你倒以为我当年是因为什么这么抗拒?”
“把刚拿公主最好的锁在大坤国的做法,不就是联姻吗?皇上是选中了你!”
“行儿慎言——”路老夫人责怪地看了路行一眼。
路奉秋咽了口水,看向路行,“我知道。”
“那你和她走这么近,是什么意思呢?”路行声音不大,但加重了语气,“你们俩,真的有点什么?”
“我们是朋友,谈情说爱的,这……”
路行看着路奉秋满脸犹豫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离开京都之前我说过什么了?我叫你不要和她有接触,就是怕你们两个互生好感。”
路奉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我们现在真的只是朋友,而且既然院子修好了,她现在也快要搬出去了,就说明皇上可能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我们以后也不会发生什么了吧?”
路行的责备之色淡了一些,但是舟车劳顿的疲惫残留在脸上,“真是孽缘。”
“奉秋,你要记得,就算你爹不在了,你是路家的长孙,叔叔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到京都来。皇上是想制擎路家,你真的,要学会看着办。”
他侧过头,看到旁边愁云惨淡的丈母娘,想起来这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能叹了口气,“我就说这么多了,反正她也要离开了,不然明天晚上,就一起吃个晚饭吧。”
“嗯。”老太太也点了点头。
路行扶着徐王氏,“那我带她老人家先去休息了。”
“好好好,快扶亲家太太休息去吧。”
路奉秋目送着两个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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