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好了。”
茉瑙丝不明就里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你准备好了什么?还有,你让阿黛穿成这样是做什么?”
路奉秋把阿黛招了过来,戴了面巾,衣服款式与她此刻一致,再加上同样深邃的眼睛,倘若光线不良,不看瞳孔颜色,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是刚拿到公主本人。
茉瑙丝依稀知道路奉秋想要干什么了,但莫名觉得有些头疼。
“常平军那边我已经请了假,公主府里有阿黛在。我们趁此机会应该多出去享受当下时光。”路奉秋却笑着朝她挤挤眼,“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
茉瑙丝无奈,“我的确是这样说的……但你也,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皇上诏令如疾风骤雨,他们在时代洪流面前做不出任何改变,路奉秋纵是有一身力气,但总不可能朝天子发泄,昨日他们两人商讨完,他肉眼可见地颓废下来,像一只蔫了的花。
结果今儿个一早,她还没怪他“登徒子”不告而来,路奉秋就已经重新振作起来,看样子,还在张罗起某些计划。
刚拿人说话直出直入,坤国人客套话一轮一轮,真问到他头上来,却支支吾吾还在措辞。
茉瑙丝见他一副嘴笨的样子,她也不深究了,脸上带了一丝好看的弧度,“啊?那你说说看,你想怎么享受时光啊?”
路奉秋眼睛一亮,表明这个问题他能回答了,“京郊有一处山谷,咱们去那吧。”
“你说的不会是野谷吧。”英魂节所举办的大典正是在野谷半山。茉瑙丝之所以一下便能想到那里,是因为京都的地势不比刚拿崇山环绕,也就只有那一处勉强算“山”的地方。
“是那里。”路奉秋说,“现在已到春天,万物复苏、亲近自然,可不比在京中快活吗?而且也没人见着我们俩。”
茉瑙丝挑眉,勾起一边嘴角问,“孤男寡女,不好吧?”
要是从前,这句话不用茉瑙丝提,便几乎是路奉秋自己脑子里会蹦出来的原话。
但放在现在,他昨晚翻来覆去了一宿,他想不清他们两个人最后的结局,可是哪怕最后真的要分开,也和现在日子的快活一些也不冲突呀,干嘛折磨自己。
他看着茉瑙丝,少女说这话时丝毫不惧,目光淡定,倒是带着揶揄看向自己。怎么看都觉得她的嘴角像一只鱼钩,故意说这样的话等他上钓。
但他是甘之如饴咬上去的,“那你怕不怕嘛?”
“我不怕。”茉瑙丝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反而挑衅地问他:“刚拿民风开放,倒是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假都告了,阿黛都扮上了,怎么不行?”路奉秋被她气笑了,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横抱起来,嘱咐了阿黛一句:“阿黛,拜托你了。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去路家找小王就好了。”
阿黛点了点头。
——
阖盛十六年的春天,万物复苏。
为了掩藏行迹,两人变装出行后找的京都的闲散马车,一路到了野谷。
门帘拉开,路奉秋的手不自觉地搂在茉瑙丝的腰上,被她双目瞪视下悻悻缩手,“我想抱着你去嘛。”
茉瑙丝想起方才的一路横抱,虽然裹着脸,却在京都的大街上出尽了洋相,“那还是算了。我自己能走。”
说着,她主动地牵住路奉秋的手,朝着林间小径走去。
路奉秋低头看了眼牵着的两只手,心里顿时感到甜丝丝的。
野谷是京都人对这片山坳的统称,而实际上,谷是山间低地,河流自狭长的洼地缓缓流出,这片被山所呵护着的地方温暖宜人,也蕴含着着少有人们开采的自然风光。
虽然显然无法和西南边的崇山峻岭媲美,也不如江南景色精致秀丽,野谷的谷底,却仍是一处踏青出行的好去处。
他们身份特殊,无法公之于众,多数时候也就是路奉秋到公主府来,或者是在某个达官贵人的宴席上两人充满默契的遥遥对望。像这样的一次出行,从前是几乎没有。
对于茉瑙丝而言,她感觉到自从四年前从路府搬走后路奉秋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但榆木脑袋老不开窍,老是往她这儿跑,可要说俩人是什么关系,朦朦胧胧一概不知。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模模糊糊,但充满善意,还没来得及往前再勇敢迈上一步,前面的路就断了。
不过无论如何,有这样的两人独处时光,虽然乍被路奉秋的突发奇想困扰了,可她发自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我刚才来的路上去搞了两只烧饼,我想到河边看景肯定会饿。给你。”
茉瑙丝虽然不饿,但还是把那个棕色的纸袋子接过一个,刚好和路奉秋手里正啃着的烧饼袋子凑成一对。
“说起来昂,你十四岁就来路家了,我那时候怎么和你不熟?”路奉秋边啃边问,“那时候在路家,要见面多方便啊,哪用像现在这样。”
茉瑙丝看他吃得香,也没忍住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路公子当年避我避得厉害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就很烦躁。”路奉秋莫名觉得茉瑙丝吃着烧饼,像是小兔子在吃萝卜一样乖巧,忍不住带了笑意,“可是后来就莫名其妙和你熟了,关系还这么好。”
他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地就说起了,“皇上从前是真的动过给我们赐婚的念头的吧?”
只是最初,他们一个人因为父亲的芥蒂不肯接触来自刚拿的公主;一个人因人生地不熟的慌乱而封闭了自己的世界。
原本平顺的坦途被认为是刀山火海,最后兜兜转转,发现还是从前是最优答案——而政策的制定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等不了温火熬煮的儿女情长,已将方向,及时地调换向了别处。
机会就是这样,蹉跎了就会没有了。
想及此处,路奉秋顿时觉得手里的烧饼没了滋味,囫囵咽下最后一口,“我还是,有点后悔。后悔太晚认识你,我以前觉得只要是刚拿人都不是好人……”
“但我后来想,我要是慢一点打开心扉去认识你,诗词会上,我是不是就没有办法保护你被莫……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但是想,我真的应该早点认识你,那样我就会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茉瑙丝也没再吃了,把烧饼放回袋子里,“我们当时谁也不会想到回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是莫名其妙的。”
路奉秋吸了吸鼻子,“可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我以后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茉瑙丝眼圈也随着他开始发红了:“想这么远做什么呢。”
“是啊,想这么远做什么。”路奉秋把她的话重复一遍,然后说:“你能回家了,其实是好事情。刚拿有好多山啊什么的对吧?我小时候去过雾岭,就觉得南边的景色到底还是特别不一样。”
“其实不只是环境啦,就连气候、食物,种出来的花也不同。”
这句话讲完,仿佛整个话题也已经终结。他们互相默默地看着彼此,陷入了非常长久的沉默。
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别的话的。但是那些想说的话宛若流淌的岩浆,被深埋在高耸的山谷底下。
既然出来了,就不要败坏兴致。
他们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就导致内心深处,更想说的、更热切的、更深层的欲望被按在底下,无话可说。
茉瑙丝眨了眨眼,最终没有让话题冷下来。
“告诉你个秘密呗,刚拿的圣女、祭司、王会在一定的年龄阶段具有独特的神奇能力,庇佑刚拿。虽然我的确是血缘上的公主,但你看我身边的刚拿侍卫就明白了,包括阿黛,他们都叫我圣女。”
虽然早听阿归说过,但路奉秋还是静静地听了下去。
“你觉得我有什么样的能力?”茉瑙丝问。
路奉秋想了想,“操控……人心?”
茉瑙丝摇头,“不对。”
路奉秋又问了几个,都是摇头。
“其实,我没有能力。”
“那你前面都是在逗我?”
茉瑙丝吐吐舌头,“我要是真有什么能力,还至于被送过来当质子吗?”
她语气轻巧,就好像在说自己是一片路上的垃圾。路奉秋莫名被她说得有点心酸,“也许,只是还没有觉醒呢?”
“我相信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真挚地说。
——
阿黛在公主府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她看不懂坤国文字,也没有圣女的闲情逸致,烦就烦在还要扮演圣女,不能给自己找事儿做。
突然门外传来喧闹的响声,似是有什么人进府了。
可是什么任能越过守卫直接进来呢?
她顿时呵欠也不打了,正襟危坐地撤回榻上,把两边的薄纱拉起来,自己坐在其中,若隐若现。她本就带着纱巾,又有帘子作挡,这才稍微感觉稳妥一些。
圣女啊,你出门出滴真是时候。
门外人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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