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奉秋的生活逐渐回归平淡,两点一线地在路家、常平校场之间游走,当然,偶尔会偷偷地和茉瑙丝见面。时间很快到了年末,常平公主手下的常平军扩大了征兵规模,成为一支初具锋芒的铁骑。
一切逐渐走向顺利,春天的暖意也随之而来。
路奉秋收到了一则消息。
“副将!”
路奉秋正在教导面前一个军士,凉风剑举平后又利落干脆地放下,“怎么了?你今日不是随将军一道吗?”
晓虎已逐渐融入了京都的生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刚拿公主要回国了。”
路奉秋一愣,把凉风剑收到在腰间剑鞘,“什么?”
阖盛皇帝竟然愿意放茉瑙丝归国?为什么?
“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具体什么时候实行?”他正色问道。
“是将军,今日早朝上的消息,圣上已有八成打算放那公主归国,让我赶紧过来告诉你一声。”晓虎抹干净头上的汗水,“至于什么时候实行,这个还不清楚。”
路奉秋和茉瑙丝之间的关系,常平军里的知情人已经是多少知道些内幕。至于欧阳巍,虽然从来没有问过路奉秋,却同样知晓,知道消息的一瞬间便来传信。
路奉秋对欧阳巍的心意感到感动。可此时此刻,他来不及道谢解释,便心如箭矢般朝着刚拿公主府而去了。
轻车熟路地避开那些侍卫,他游鱼一般溜进茉瑙丝的房间。
窗“咔哒”一声的时候,茉瑙丝就知道他来了。
那双手抓住她纤细的肩膀,眼神之中的关切却毫不掩饰。
“茉瑙丝!你要走了吗?”
“我也是今早刚得到的消息。”茉瑙丝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安慰他。她原本对自己归国不抱有任何希望,却在几乎这样的时候,突然让她柳暗花明。
她甚至不知道前方是陷阱还是桃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现在看上去十分激动路奉秋。
“可是我们……”路奉秋说,“我还没有和我爷爷奶奶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我还没有……”
“——向圣上求娶你。”
茉瑙丝绿色的瞳孔一震,随即脸上的弧度变成了苦笑,她低下头去。
几年了,她终于在路奉秋嘴里听到了这样的话,却是她这次要离场之前的告别语。
“你说话呀。”路奉秋看着她,但声音没有很重,仿佛只是轻轻地叩门,“我们彼此心悦着对方,不是吗?”
那一刹那,大抵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动了。
有些发凉的风却随着悸动的心脏和不断升温的环境,变得和春风一样暖和。柔软的唇带着无限的缱绻,活在京都的高门枷锁里,无论是叛逆的少年还是远山的少女,都不曾尝试过这样的味道。可是他们倾尽所能地突破旧日的忍耐克制,是想要把对方与自己骨血融为一体的冲动。
路奉秋轻轻捧住茉瑙丝的后脑勺,动情地一下一下吮着,像是品尝着美味的糕点,舍不得吃快了,又怕对方逃走。茉瑙丝则是早就化作柔软的春水,融化在他的怀抱里了。
两人微微喘|息着,直至松开,都依然沉浸在对方的气息中。
茉瑙丝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望着双眼发红的路奉秋。
“你干嘛……”说着说着,就连她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她吸了吸鼻子,对路奉秋说:“我们冷静一点,谈一下这件事,好嘛?现在意气用事没有任何作用。况且,你们坤国的皇帝金口玉言,想来很难收回成命了。”
“我知道。”路奉秋的目光甚至无法离开她。
随着茉瑙丝的引导,路奉秋和她分别落座于屋内小桌的两端。
这让人不禁想起茉瑙丝在路府的那个小院,那时,他们两人,还有阿归……
路奉秋从怀里把玉石拿出来。从心中激动澎湃地要来找茉瑙丝那一刻起,路奉秋就很有先见之明地把装着阿归的玉石塞进一个小包裹后,再审慎地放进衣服口袋夹层的最里。
“怎么?”阿归四处扫了一圈,才发现路奉秋来找了茉瑙丝,话音之中带着反讽,“没事儿就把我收起来,这会儿有事儿了,就喊我出来啊?”
阿归偶然瞥见茉瑙丝柔软的唇发红,忍不住怔了一下,只是掐了掐拳头。
“不知为何,皇上竟然同意将茉瑙丝放回刚拿。”路奉秋皱着眉说。
但他反应回来也觉得在两个刚拿人面前说“放”这个字不太妥当,于是咳了声,给自己找了个补:“额……我不是说回刚拿是不好的意思,我也真心为茉瑙丝能回家感到高兴。可是为什么,皇上在京都关了茉瑙丝快四年时间,却在这个时候同意让她回去呢?”
茉瑙丝自然是看不见他的,和路奉秋对视一眼,往阿归的位置也添上一杯茶。
“我也喝不到。”
“况且这事儿不该问我吧,你手下的情报一查不就了然了吗?”阿归放松下来,用手支着头,在路奉秋隔壁的位子坐下。
路奉秋无奈地说:“我来得急,没怎么打探。”
“我大概知道一些。”茉瑙丝却说,“我听说我大哥要来,顺带把我带走……倒也不是来做质子,是作为外交使臣来的。只是这么一看,实在是想不通阖盛帝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形式,但贸然让茉瑙丝回去,我们也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路奉秋目光看向阿归。
阿归被他看得有些突兀,路奉秋的语言里甚至把茉瑙丝和他归成了“我们”,他听着实在不对味道。
加上路奉秋把他挥之即来、招之即走的做法,他很自然而然地就脱口而出,“那我也不知道啊。”
话语里也不知不觉带上了点烦躁,阿归说,“我怎么会知道?等等看结果呗。”
说完,也不等路奉秋说什么,他自己就进了玉石里头。
“他怎么——”路奉秋感到莫名其妙。
过了半晌,“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啊,而且那么久不见,我们自己查不到东西,怎么能要求别人告诉我们呢?”茉瑙丝安慰他说。
路奉秋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归从前起码会顾及茉瑙丝“养母”的身份,不会当场驳他们面子,不会这样话说半截就跑了。
其实他有点想和茉瑙丝说你怎么不管管他这小子。
却在看到茉瑙丝水灵灵的眼睛后,把说这话的欲望压了下去。
他于是只能瘫坐在椅子上,“哎,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拼命在官场打拼,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线消息都没有。”
“得了吧,你也不是那样的人。”茉瑙丝说,“如果这次,我真的要离开坤国了,你——”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无法逃避的问题。路奉秋把背在头后面的手缓缓放下,神色也越发认真。
天子的喜怒做法是他们也无法控制的事情。
“别这么严肃嘛。”
“我明天就去求皇上赐婚。”
“你疯了?”
路奉秋挺拔的脖颈又一下子塌了下来。
想归想,冲动归冲动,他年岁也不小了,这样的话若是惹得天子一怒,想来便是十分严重。
正如茉瑙丝所提醒他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垂下头,一只小手放进了他的的手心,做着无声的安慰。
“不要放弃,虽然我们此刻无法与上对抗。”她说,“至少,我们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好好过好现在的生活。”
“珍惜此刻吧。”
——
傍晚的日光辉照在坤国宫殿,一片片气宇轩昂的高墙围绕,少女缓步移动到宫室之内。
莫奕一见到行如殿内的莫岚儿,直接便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岚儿,真的妥了吗?”
“那是自然。”常平公主莫岚儿微仰头,比起自己作为太子的大皇兄,却更有一种沉稳的气质,“所谓太医诊疗不过是放烟雾弹,父皇表面看上去无虞,实际已是时日无多。”
“也恭喜大皇兄了,想来代理监国,很快就能坐拥江山。”
莫奕眼色沉沉,瞧着这年纪小自己许多的妹妹,不觉后脊有些发凉。
想起前几日她对自己说,父皇快要不行了,随后“监国”的任务,没过几日就落到自己这个太子身上。
他不由害怕,质问是否阖盛帝的突发昏迷与她有关,莫岚儿只是笑,说皇帝的昏迷绝对找不出任何下毒的痕迹,既然如此,怎么能说和任何人相关呢?
“皇妹想要什么?”莫奕坐回自己的座位,微微地咽了口水,“假借父皇之口,让刚拿公主回国,这是何用意?”
“支走一些人罢了,没什么的。”莫岚儿一如既往地任性平常,但此刻,任凭莫奕怎么想,都不会再认为她和往常所想的妹妹一致。
“本宫别无所图的,大皇兄,不必如此防备,本宫只是比你稍多知道一些东西罢了。”她扭过头,光洁的侧脸逆着光,闪出耀眼的光泽,“啊,子茜找来了,本宫便不多留了。”
说罢,她跨出门楣,离开太子的寝宫。
太阳正好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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