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奉秋被口水喷一脸,幸好面巾挡了半张脸才好上一些,他满脸嫌弃的同时,看着谢天酬的脸有些发冷。
阿归手虚浮在他的肩膀上,“别慌,当场没人。”虽然没有真的碰到,但路奉秋发麻的后背也缓和了些,抱胸看着眼前的人。
他刚想开口,“谢公子,你刚才说了什么?”李发兴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直打他的手肘。
路奉秋看过去,后者扶起烂醉如泥的谢天酬,指着自己,“二皇子殿下诗歌会后半场就不在了,难道和姓路的有关?”
看着这两个活宝一个个粉墨登场,站都站不稳,路奉秋原本还有些心虚,此时顿时是不慌了。
无非是两根见风使舵的狗尾巴草。
“两位公子,诗词会是吟诗作对的,你们这是喝了几斤啊把自己整这么醉?”
李发兴虽然没像谢天酬一样站不稳,但脸上的红晕出卖了他,“少啰嗦!路奉秋,今天出风头好得意啊?从哪抄的诗吧?”
冷静下来一想,这些人的道理,无非就是没有道理。目的不过只是要惹他生气而已。
“你眼红啊?”路奉秋说,“眼红你也抄一首记录下来啊?到时候我给你出装裱费。”
“还有你。”他指着谢天酬,后者的眼睛斗鸡着集中在他的手指上,眼神涣散,路奉秋原本是有些慌了,看到他如此,心里就有了底气:这厮不过就是在瞎掰。
“张口闭口诽谤我和二皇子发生过什么。”他摇摇头,一副关怀傻子的表情,“你说说看,我做了什么?”
“对,这样说是对的。”
还用你说,路奉秋心里想。
“你带来了常平公主和大皇子!搅二皇子的局,把二皇子气得一人躲在后院不出。”谢天酬满脸涨红。
后院,仆人一脸担忧地拍着门,莫彰弘昏沉地倒在里面。“殿下!生气伤身。”“殿下!别一个人闷着!”
路奉秋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口水攻击,心是彻底放了下来。
“原来如此。”阿归“切”了声,“搞得我们路小公子慌得要死。”
路奉秋不动声色地望着两人,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谢公子如果说的只是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那实在是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我呢,先走了。”
“你不仅抄诗,还派霍子茜去勾引二皇子殿下!别以为我不知道。”
路奉秋眉毛一挑,手指已经抓起拳来。
阿归以为他绷不住,“你……”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路奉秋一记出拳袭向谢天酬,对方身子一软,他又变拳为掌,手腕一转,化解掉李发兴的攻势。
接着又是一记手刀劈去,只听到谢天酬、李发兴闷哼一声,双双被放倒在地上。
路奉秋拍拍手掌,“帮两位醒醒酒,别语无伦次了。今晚大家也累了,在下呢,也就告辞了。”说罢,他从两人身上跨了过去,随后离开。
“你你你你你!欺人太甚!”或许是从没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路奉秋,李发兴从地上爬起来,半蹲在地上说道,“路奉秋!你敢打我们?”
“我今天心情不好。”路奉秋下颚微低,“李发兴,就凭你这些诽谤和胡言乱语,我要是让我爷爷去礼部、你爹那边告你一状,你猜是什么结果?”
后面突然安静了。
路奉秋大步一迈,走出了门。
阿归跟在他身边,联想起砸晕莫彰弘时似乎也是干练、精巧的。
“你会武?”
他作为一个摸到宝库门口,结果直接被坤国人一锅端进监狱的人,在近段时间由衷地意识到了体力智力双发展的重要性。
“文不成,武还是就的。你说你要是个实体,我还能保护你,可惜了。”路奉秋把尖刺收起来,声音缓和了些,“喂,你别这种眼神看我,啧,好歹兵部尚书之孙,咱也算个习武世家啊。”
“你要是不在京城做混混,还是挺适合参/军去的吧。”阿归随意地说。
要是路奉秋去参军,等到阖盛十八年坤国和刚拿开战的时候,他和茉瑙丝就是两个独立的阵营了吧?
只是这玩笑话的本身内容就已经让路奉秋足够抵触了,“老/子就愿意做混混,参/军?啐!”
阿归笑笑,“也可以。”
宅院门口的红灯笼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夜凉如水,后院的马车已是少了几架,路奉秋走到自家马车前,脚步一顿。
“老王?”
驾车的老王是个黑胡子的中年人,也是路家的管家,一张红扑扑的脸,好像发面馒头一样圆润,“公子!”
“怎么是你在这?原来的车夫呢?”路奉秋问。
“原来那车夫突发恶疾。”老王却神色如常,笑眯眯地说,“换我来接公子你。”
路奉秋哭笑不得,“好。”来时路上他和阿归在马车上的双人交谈,可不就是把人家车夫吓到了吗。他心里抱歉一声。
“公子今日可还顺利?”
“特别顺利。”他把手从额头拿下来,嘴唇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从某种程度来说,今天这出诗词会,若不算上那些风波,的确是他这十六年的人生里最为扬眉吐气的一天。
他垂下头,看向玉石的方向。
心里装了东西,满盈盈地,全是高兴。
不过这份高兴并见得适合和别人分享——那个被吓到“突发恶疾”的马车夫便是如此。于是就仿佛一夜间拥有了一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虽然……阿归是个刚拿人。
但是好像,只要他们两个人不那么剑拔弩张,倒也挺好的嘛。
他笑着跨上马车。放下帘子前问了老王一句,“小王回来了吗?”
今夜他参加诗词会,小王被他派去阻止申安父子出城。
“他和阿黛姑娘一起出去了,我驱车出门之前,他们都没回来。”
“他出去就是我派的,不过阿黛姑娘——”路奉秋故意拖长了尾音,“阿黛姑娘一直在家?”
他分明是记得,在诗词会开始之前,茉瑙丝曾来“找阿黛”。
“是啊。”老王给了肯定答案。
路奉秋鼻子“嗤”了一声。
茉瑙丝这么做就是为了接近自己,而阿黛的任务则是接近小王。这一跟一的算盘,可打得真响。
于是他他阴阳怪气地问老王,“主子参加诗词会不作陪,结果小王出门就硬要跟,老王,小王可是你儿子,万一给娶个刚拿侍女做媳妇儿可怎么办啊?”
老王“哎哟哎哟”摆摆手,“那肯定是不可以的哟,路远大少爷就是死在刚拿人手里,我们也是路家的家仆,怎么能娶刚拿女人呢。”
“不过,要是少爷你和那个公主……”绿豆大小的眼睛闪着微妙的光,狡黠地看着路奉秋。这一眼路奉秋就明白了。
得,要是我和茉瑙丝在一起了,小王和阿黛就没所谓了是吧?合着您老是完全预先想好了这种可能性。
这话说得,完全属于欲扬先抑。
不过要是和茉瑙丝在一起的话……
啊,阿归的脸果然黑得像个锅底一样了。
不过这样的话,最多是插科打诨罢了,没有人会当真的吧。当然为了哄一哄那个没有实体的幽魂,路奉秋还是给自己找了点补。
“咳咳,算了吧,我就是开个玩笑。咱们走吧。”把车帘放了下来,他翘个二郎腿坐在窗边。
“好嘞公子。”
马声长鸣,车在青石小路上颠簸,夜色里,很快消失在街巷。
灯火渐暗,隔了几里的另一条街巷,小王冷得打了个喷嚏,抹了鼻子,注视着走回来的申安。
“申公子啊。”他打了个招呼。
申安眉头低顺地看着小王,“王哥不用这么叫我,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小王对称呼不置可否,但拍了拍申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家公子是真的很在意你的啊,你说,要是今晚你们就这样走了,他得多伤心呐。”
他尚在变声期刚过的年纪,沉哑的声音中还透着尖锐,说出这番话来,有种矛盾的感觉。
“是,我知道。”但申安却显得很紧张,手握着自己的衣摆。
他想等着小王继续说话,等后者暴风骤雨地一顿释放后,或许他就能减少一些心里的愧疚感。
然而,他等了好久,最后只听见一阵呜咽,慢慢地抬起头,面前的白脸少年的眼圈已经红了。
他吓了一跳,“王哥,你,你怎么了?”
“申公子!”豆大的泪珠在小王的眼眶里打转,感觉下一秒便要飞流直下,他抓住申安的手,“你们可千万不能走哇呜呜哇哇——!”
“我家公子从五岁就是个孤儿,一直对雾岭的事情耿耿于怀,你是他在那场灾难过后唯一的朋友啊!你要是走了,他就太可怜了。”
申安的手被小王抓得发麻,“他真的……”
小王看他的反应,知道奏效了。想起自家公子交代的“打同情牌”,他双眼一挤,又是珍珠似的几滴泪,“是啊,如果你都不陪着他,那他是一个人,要把那样的孤独和遗憾咽进肚子里去啊。”
“这间屋子是公子为你们准备的,背景干净,没有人知道是他买下来的。你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申安被他摇得难为情,“我知道了……可是我义父……他……”他朝着那小屋里看去,里面点了跟蜡烛,郑开新坐在冷冷清清的桌子旁,翘着二郎腿。
阿黛拿着鸡毛掸子,在屋里欣然地清着灰尘,好像看不见里面圆身胖子铁青的面色似的。
“公子也已经还清了债了,你们就放心吧。”
申安脸色大变,他没想到路奉秋这么快已经解决了债务,“钱我一定会还他的。”
“呜呜,你都这样说了,那现在全城都知道你们欠了他的钱。”小王一点一点地凑过来了,手从他的手臂中间穿了过去,把他圈住。
“额……”
“反正走也走不掉,干脆就可以在路家做家丁还债。”带着泪花的双眼眨在申安面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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