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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归里

在神州大地的西南角上,有一座巍峨高山耸立,名曰“九皋”。

相传,几千年前,这里就是一座荒山,因着高耸,在连绵的荒郊野岭里,颇有些独树一帜的风貌。

蚕食一战后,神州四处凋敝,各族人丁锐减,日渐衰微,为求苟延残喘,众人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和平,微小的纷争却从未停止。

残存的几个大族挑了头,自顾自地画土分疆,其余的小族也纷纷效仿,搅得天地间乱成了一锅粥。

鹤族的老先辈是位落拓中人,大概被一群动辄上门挑衅的宵小烦得不行,就寻思着带族人找个安静地方休养生息。

这可不就刚刚好,这么个偏僻荒凉的穷山峻岭,谁还能稀罕跟他老人家抢吗?

于是,鹤族便顺理成章的得了这么一处“洞天福地”,“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养起生来。

那老先辈大概也是闲出了风趣,亲自带着族人伐树造屋,焚火耕田,竟也慢慢将这荒山养出了几分灵气。

然而,这挂在面子上的小打小闹只维系了堪堪百年。

天历一百三十六年,各族拉锯式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人口众多的几大族猛然奋起,将零散小族一举吞并。支离四散的疆域眨眼间便融并为七块。

随后,各族族长自立为王,大肆发起向他域的进攻,以扩张自己的势力。搭箭上弦只在转瞬之间,混战一触即发。

一夕之间,割据的势力在神州不断扩张,战火纷飞,狼烟遮蔽了半边天穹。四下里尸骸遍野,夜夜都是离索之人的哀哭。

硝烟吞没了大半个神州,却唯独忘了九皋这么个犄角旮旯。走投无路的人们观望许久,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背井离乡,跋涉千里,来这里寻一线生机。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鹤族也非绝情之族。尤其是那位老先辈,更是有一颗乐善好施的菩萨心。眼看民生多艰,便“来即是客”地收留了不少流民。

逃难至此的流民被安顿至山脚下,鹤族自山间逍遥,两不相干,也算得是相安无事。

而每当流民困顿之际,却总会瞥见有清风卷来一抹山雾,并携一角墨色的衣袂。鹤羽轻扬,在曦光里倾泻一地流彩,恰似那从天而降的仙客,挥袖拂去人间苦难。

久而久之,人们口耳相传,都将这山间的逍遥子唤作“仙君”。

群山环抱,无尽荒凉反而隔绝了影影憧憧的火光。流离失所的人得了归处,在百年的纷繁岁月里,偷得浮生半晌,得以安居。

后,史书记载,天历一百四十年,神族亲临平定神州祸乱。以各族原有疆域为基础,将神州灵力尚且丰沛之处划定为七域。

每一域由当地的七个大族自行统领,并受神族督察。又以神力划出疆界作为屏障,胆敢贸然触犯者,一律受神族天罚。其余族群按地域划归,由当地大族治理并保护,不得有违抗之行。

未被提及的疆域灵力稀薄,已不适宜成为居所,遂被视为废土,名之“苍莽”。其上居民皆为弃子,但听造化,自夺生息。

自此,以蚕食之战中神族首领徽号,改立年号为重黎,以百年为一轮回。

重黎元年,四海平息,众生长宁。

*

九皋山脚下,有一个名为“归里”的小镇,是那一带颇为热闹的地方。

这一日,正是正月初七,传说里是人族的诞辰日,民间就把这天叫做“人日节”。

人日至,归里镇自是少不了热闹,新正之后浓烈的节日气氛还未散尽,家家户户仍是张灯结彩。爆竹声此起彼伏,碎红铺了满地,灿若云锦。

这样的日子里,酒自是必不可少。

而一谈论起酒来,归里乡人总会面露傲色,信誓旦旦地告诉你来对了地方。

酒铺何处不有,可偏偏要数这归里沽酒肆最为著名。乡人皆是戏言“未闻三奇酒,枉为九皋人”。

这“三奇”讲的就是沽酒肆,之所以得了这么个诨名,便是有这三件奇事儿。

一奇在酒铺声名。这酒铺的初衷大概只为养家糊口,店家本想做些小本买卖,便连望子也懒得挂,就临巷搭了个小破屋子,乍一看叫人根本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

却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只一个朝夕的功夫,便把沽酒肆的名声传了个沸沸扬扬。到后来,都道是逢年过节走亲访友,拿得出三奇酒的,能十足地长长脸面。

二奇在引仙折饮。人都道山间的仙君皆是餐松饮涧,不食人间烟火。有的九皋乡人甚至一生也不一定见得上仙君一面。

却有传言,说在沽酒肆盛名远扬的第二年,就在摩肩接踵来争酒的人海中,瞥见了玄裳缟素的身影。此后竟是年年都有目睹之人,不禁更为三奇酒所叹服——得是如何的琼浆玉露,才能让仙君甘愿冒着被挤成“人肉夹馍”的风险,也要讨来尝个鲜。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人肉夹馍”并不一定能换来琼浆,至于山上的某人至今仍惦记着三奇酒这件事,那就是后话了。

三便是奇在这酒肆的掌柜——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但凡能称之为佳酿,少说也该有个几十年的手艺,经由子孙代代相传,历经时代沉淀,方得一段美誉。可这掌柜的也是个奇人,仅凭一人之手,五载光阴,硬是让喝惯了浊酒的山野莽夫们,也能为着一壶精致的小酿流连忘返。

可惜这姑娘脾气古怪,酿酒全凭心情,果子酿更是断然不肯多卖。一年到头来,大多乡人美名听得耳朵生茧,可就是望眼欲穿,也不一定能尝上一两口。

说起这果子酿,是这姑娘独创的密方。此前也不是没有用果子酿酒的先例,只是酿出来的酒,要么酸涩难咽,要么甜腻得与果汁不无区别,沽酒肆的果子酿却不然。那姑娘实在是个玲珑人物,浓醇的酒香裹挟着甘洌的果甜,两相融合,竟是恰如其分。

据说每年年节时分,为了抢这果子酿,总能引起一场头破血流的纷争。有一次差点把人门槛拆了,气得那姑娘直接将酒瓶掷在地上,甩下一句“你们爱谁要谁要!”便关门大吉了好一段时日。

自此再无人敢在这位掌柜姑娘面前造次,毕竟,谁会跟一壶好酒过不去呢?

这天初至卯时,沽酒肆前就排起了长龙。长龙蜿蜒着从巷头排至了巷尾,又从东方既白排至了金乌西沉,愣是将整条青衣巷堵了个水泄不通。沿巷的铺面早早收了摊,已习惯了这每年如期而至的几天生意惨淡。

“今日的酒卖完了,你们下趟赶早来吧!”掌柜的那姑娘摆摆手,示意人们都散了。

“下趟”又不知是猴年马月,门口的几个公子哥一听便红了眼:“掌柜的,赤姑娘,你看咱们这都排了整整一天了,你就再通融通融,看……匀个一两瓶出来也行啊,咱们兄弟还能分着喝……”

“说不卖就不卖了!”那姑娘一撑柜台,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嘴馋你就下次早点来,趁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赶紧滚!不然大过年的让你脸上挂彩,回去了也不好看!”

那人仍是不依不饶:“诶……哎呀……就一两瓶……你好好想想,肯定还有的!”说着,还将脑袋使劲往柜台后探。

眼看着那姑娘已将指骨捏得“咔咔”作响,人群中一只纤细的手搭上了那人肩膀,拍了两下:“这位兄台,见好就收吧,这位祖宗耐心有限的很,这要是惹急了呀……”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近那人耳边:“别说下次了,下辈子也不见得喝得着咯。”说完还对着那人莞尔一笑。

言尽于此,看着掌柜锅底似的黑脸,那人也不好再多作纠缠,只好推搡着同伴灰溜溜地跑了。

等周围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刚刚发话的少女才走上前去,笑看着面前这位炸毛的“祖宗”,叩了叩台面:“卖完了?今天有点晚了啊。”

掌柜姑娘烦躁地扯下衣袖:“烦死了,这群人聋了吗?年年如此,所以我才说我连年节也不想卖!”

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就笑了:“掌柜的知足吧!正常酒铺要像你这么开,早该垮了!”

“那是他们没本事。”掌柜姑娘一挑眉梢,毫不在意。她伸了个舒长的懒腰,随手从篮子里抄了个果子,又从最深处的柜子里翻出两个小酒瓶,用食指勾着,踏出了酒铺。

给酒铺落了锁,两个少女相携走在街上,其中一个穿着红衣裙,长长的黑发被她随意地用发带挽起,有两缕没能扎进去的长发就这么散散的搭在胸前,颇有几分恣意。

细看这姑娘眉眼十分秀丽,一双桃花眼敛起来时分外迷人,还稍稍带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左耳上缀着一小粒珊瑚,自又添了些许俏皮。若是染些豆蔻胭脂什么的打扮一番,也定会叫人赞叹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当然,“美人儿”自己毫无自觉,别说是精心打扮了,要让她学习何为“温柔娴雅”,那可比叫她登天还难。

她左手勾着酒瓶子,右手还抓着果子在啃,走路晃荡间,脆响也跟了她一路。

身旁的少女好奇地望过来:“怎么,今年我是走了什么大运,竟三生有幸能尝上一口?”

闻言,红衣少女顿时有些得意,提起酒瓶在同伴面前晃了晃:“豺狗口中护食,实属不易啊,也就我心疼你年年捡漏。”

一旁的女孩被她给逗笑了,抬手在她后脑上招呼了一掌:“给你狂的,劳您费心我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呗。”红衣少女吐了吐舌头,转头就跑。

转角拐过巷口的老榕树,便上了大道。夜幕还未完全降临,沿街的吆喝声却早已笼罩了整个归里。街上行人提着花灯漫步,抬眼间具是琳琅茶点爵马鱼龙,惹得红衣少女不住地张望。

身后追来的女孩摁住了她乱晃的脑袋:“阿华别看啦,赶紧回去了。今天可是人日,别让阿爹他们等急了。”

“知道啦知道啦。”被叫做“阿华”的少女撇了撇嘴,啃完最后一口果子,随手抛了果核,小声嘀咕道:“忙活一天还不让人看了,没良心。”

不远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哗然,只听那边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好不热闹。

赤华转头就把刚刚的话当了耳旁风,顺着自己凑热闹的天性,一溜烟窜进拥挤的人群里。

“诶——!”一个没看住,面前人又跑没了影,宋子檀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也只好任劳任怨地跟了上去。

她在人群里东躲西闪,好不容易抓住了赤华的衣角,一把拉住了她:“别往里头去了,这里人实在太多了!”

“这里面到底在干啥啊?”赤华伸着脖子使劲儿往里望,奈何只望见了一堆攒动的后脑勺。

宋子檀:“傩戏吧,每年都会有的那个。他们会绕着镇子走一周,你若想看,回去了坐房梁上也瞧得见。”

岂料赤华闻言却霎时没了兴趣,只淡淡回了一声:“哦。”

宋子檀见状,也不多言:“回去了吧?再晚些这个街口就该堵死了。”

“现在也差不离。”赤华抬头望了望看不见边界的人海,突然勾嘴一笑:“我倒是有条近路。”

说着,便轻轻一跃,脚尖轻点临街铺子的檐牙,一闪身便蹦上了瓦顶。她蹦完还不忘回头朝宋子檀大喊:“这儿不挤,宽敞的很!”

宋子檀:“……”

随即,铺子的掌柜大爷操着门前的扫帚冲了出来,唾沫星子喷了宋子檀一脸:“哪个王八羔子蹦我铺子上揭瓦去了!?给老子滚下来!看老子不打折你的腿!!”

宋子檀睇了瓦上之人一眼,无奈朝老人微一抱拳,歉然道:“对不住啊吴老,下次我一定把她捉来给您当面收拾。”刚说完,也一跃登上了瓦顶,追着前面红色的身影扬长而去。

不远处,那红影还嬉皮笑脸地回头冲他高喊:“过年好嘞您!”

吴老:“……”

没办法,一把老骨头了总不能也跟着当“梁上君子”去,吴老只好愤然将扫帚摔在地上,碎碎骂道:“这俩小兔崽子,真是没一天儿消停!”

少女的轻功在镇子里也算的上是卓绝,踩着起伏的檐角,在屋瓦上也如履平地,两个身影不过几个翩跹,便已轻巧地掠过数条闹街,往西边的雨石巷去了。

雨石巷七弯八拐,里面没住几户人家。 年节里也不过是多添了几盏灯笼,最大的动静还得数巷尾婆婆家的犬吠。

不过今日倒是个例外,两个女孩还站在檐上,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谈笑。

“季俞,今儿你不得多弄几碟好菜啊?”

“早备好了,还用得着你说吗?”

“诶!多弄点下酒菜啊!”

“知道了酒鬼!今儿人日,去把你的好酒都拿出来,可别舍不得!”

“好好好!不醉不归!!”

赤华纵身一跃,轻巧落在了院门前。看着那满门的鬼画桃符,不由仍是一阵心绪难平。

说来这院门倒是颇有些渊源,早些年的时候,不知道她家里这位八辈子没握过笔杆子的大叔抽了什么疯,有一日喝得烂醉,非拽着宋叔说要给院门刻雕花。结果这雕花没刻成,倒是省了请镇宅的门神来护院,就这“龙飞凤舞”的图景,魑魅魍魉见了也得绕着走。

赤华无奈笑笑,推门跨进院子:“两位叔,喝酒啊,加我一个呗!”

“哟,都回来啦?”回话的是个高挑男子,穿一袭素色衣裳,头发用木簪高高束起,乍一看倒像个文雅温和的读书人,细看却能在眉目间瞥见几分凛厉风骨。

不过此时他可谓是慈眉善目——甚至右手抄着锅铲,左手还端着一盘没盛完的菜,正从那庖厨重地探出个脑袋。

跟在后面的宋子檀一看这阵仗,忙上前道:“诶,爹!我来帮忙!”

宋深笑着道:“行了,最后一盘了,你爹好不容易做一次大菜,你们就不要插手了啊,去净手准备吃饭吧!”

“都麻溜点!老子快饿死了!”只见旁边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叔还整一个瘫在桌边,拍了拍自己圆滚的肚腩,不耐地吼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手上也不停,毫不客气地就要向菜碟伸筷子,被宋深眼疾手快,一巴掌拍掉了蠢蠢欲动的爪子。

宋深无视掉对方幽怨的目光,冲赤华笑道:“对了,今天是阿华生辰吧?我叫你葛叔开两坛子好酒,好好给你祝贺祝贺!”

赤华一听便笑开了,连忙卖乖道:“谢谢宋叔!还是宋叔考虑周到啊,不像某位大爷。”

“小白眼狼,骂谁呢?赶紧滚蛋,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葛峰脸一黑,抬脚作势要踹她,被赤华一溜烟给跑了。

葛峰也懒得再追,嘴上仍是骂骂咧咧:“臭丫头,一天比一天混蛋!”

宋深丢给他一个白眼:“谁养大的像谁!”

说是大菜,其实也没有什么豪奢之类。不过是多了两坛子好酒和二斤酱猪肉,外加几碟平时不那么常吃的什锦小菜。

平凡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几个人凑在一起,哪怕只是捧着掺了水的米酒豪饮,也能如亲临一场盛大的筵席。

远处的锣鼓声仍是不歇,小院里的笑闹却也是另一番“人声鼎沸”。

不过多久,席间已是一片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三巡酒过,宋深被灌得微醺,直接打开了话匣子:“这转眼阿华也该十八了吧?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逢年过节的酒席总免不了一些经年之谈,赤华一听这话头不对,忙举起酒坛又要给宋深斟酒,试图堵住这位宋叔即将“口不择言”的嘴。

可惜,烈酒之下的宋深俨然就是个话唠子,完全失了平时面子上端着的儒雅端庄:“老葛你说你啊……啊?阿华这么好一个女娃娃,被你养得这般野,性子又烈,哪里有什么公子哥还敢来提亲啊?嗝……你,你这是要让她当老姑娘哇!”

赤华一扶额,悲催的想:“这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一旁宋子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赤华拿双眼瞪她:“你跟着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

还没等她腹诽完,便又听见了宋深的下文:“还有……还有檀儿啊……嗝,檀儿也大了,可也还没处去。檀儿……嗝……爹……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啊……”

宋子檀:“……”这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好嘛,乐极生悲了呗。

葛峰毫不在意,一把揽过宋深的肩膀,道:“你管她们那么多呢?没去处还不活了?哪那么矫情!教她们功夫是让她们吃闲饭的?以后自己闯去!”

被轮番洗刷的两人面面相觑,听着旁边两个长辈你一言我一语,着实是无力反驳。

宋子檀尴尬地拉了拉赤华的衣角:“溜不?”

赤华就等她这一句了,当即爽快地应下。两人一拍即合,趁着两位大叔“谈天说地”的空档,翻过矮墙溜了出去。

穿出雨石巷,两个少女漫步在华灯初上的归里镇。此时街巷里的热闹仍是丝毫不减,傩戏的队伍还没走完那漫长的一周,给整个镇子送去驱疫辟邪的祝福。两人刻意避开了拥挤的人群,攀上镇子后面的小山坡,俯瞰一片灯火迷离。

每家每户门前皆是灯笼高悬,橘黄的暖光洒落一地,远远近近,连成一线,层层叠叠的线条又纵横交织,铺成了这肃清的九皋山脚下最温暖的色泽。

像是星子从遥远的九霄跌落,坠入凡尘,砸碎了一地清辉,化作浮华葳蕤。

这是人间的星河,任人徜徉其间。

两个女孩坐在几寸来高的草野里,分着“劫后余生”的两小瓶果子酿,仰望烟花炸开于那岑寂的月夜。

“说来,”宋子檀悠悠张口,“再过几日便是九皋山开山之日了吧?届时好像不论族群身份,只要是九皋地界的少年郎,就都能上山去听一年的授课,若是资质好被哪位仙君看重,还能留住山中,跟着仙君们历练呢。阿爹跟我说这是十年逢一次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上次开山我们年纪尚小错过了,这一次咱俩就一起去吧?”

“你就这么仰慕那些经年也不一定下山一趟的仙人们啊?九皋山上有啥好的?又清冷又无趣,那些个仙人们个个都是不食人间烟火色,挂些大道理在嘴边罢了,能有什么真本事?”赤华一脸不屑,想也不想就打算拒绝,“再说上哪读书不是读?宋叔不也在镇子里给咱们报了学堂?还非得跑到那深山老林里去念经?”

“你算了吧,”宋子檀冷笑两声,“学堂的先生根本就逮不着你,你读过的书我掰着手指也能数清。先生讲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看你呀,迟早得在这上面吃亏。”

赤华丢给她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会,心想:她一个天天只管酿酒打架的人,读那么多圣贤书顶什么用?

只可惜,宋子檀大概完美继承了她亲爹的喋喋不休:“再说那能一样吗?阿爹说那些仙君们会教我们使用灵力,你不是六岁时灵力就觉醒了?我听阿爹说,人族灵力越早觉醒天赋越高,你资质那般好,指不定将来能有一番成就的。”

赤华闭上眼,卧倒进草丛间:“我没什么做大英雄的兴致,灵力也用不着别人教,你看我如今不也用的挺好?”

“是,酒酿的挺好。”宋子檀有些无奈,“但你这天赋仅仅是拿来酿酒,真是暴殄天物了。”

赤华不以为意:“怎样才算有用?仗着灵力像杂耍那般扬名四方就是有用?我们平时烧饭浣衣,种田冶铁,有了灵力就会方便许多。灵力助大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才是那什么……物,物尽其用!”

“至于那什么大能,爱谁当谁当去吧,整个九皋多的是人乐意。”

宋子檀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撇嘴一笑:“那可不是,想来,你也招惹过不少人吧?到时候人家学成归来,就能把你摁在地板上摩擦,也算是解心头之恨啊。”

赤华:“……”

这可着实戳到赤华心坎上了。

作为赤华的发小,宋子檀实在了解她的脾性。此人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实际心里装的也不过那么一隅三分地。耍风头的好事绝不错过,但要她在众人前吃瘪,那可是一万个不答应。

宋子檀眼见此事有戏,忙乘胜追击:“再说我听学堂里的姑娘们说,这一辈鹤族的新圣君天赋造诣颇高,人还温文尔雅,性子极好相处,若是能得他的指点,不定会有多大提升呢!”

赤华一脸鄙夷:“没完吧?还得加上人家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博了一大片姑娘家的芳心暗许。那些脑子里只会开花的家伙,准是冲着那张脸去的。没出息!”

宋子檀:“是,您最出息,您就当屈尊降贵陪我这个粗浅的菜鸟走一趟,顺道‘品鉴’一番人家的学问,这总行了吧赤大小姐?”

抵不过发小的“苦口婆心”,最终,此事以“大小姐”勉为其难的妥协告了终。

“走吧,回去了,宋叔也该酒醒了。”赤华从草野中起身,转头没入辉映的灯影里。

告别了冬日的月夜与山岚,奔向远处的喧嚷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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