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结婚的时候是没有办理结婚证的,全都是男女双方发出请柬,请来众多亲戚朋友来喝一场喜酒,办个结婚仪式,就算是结为合法夫妻了。相同的道理,只要夫妻双方没有亲口承认自己已经离婚了,那么这个婚姻关系就还是一直续存的。
母亲虽然已经改嫁给了王壮壮,并且生下了王喜,但只要她自己在我们同乡的面前不承认自己已经改嫁,那么她与父亲的婚姻关系就还是一直存在的。
或许是因为哥哥和姐姐比较年长,而我和王喜的年龄较小——特别是王喜,跟我姐姐相比,小了整整十七岁——母亲也寻思着将来等她自己老的时候,可以靠着哥哥和姐姐来养老。所以她虽然一心都扑在王家,但是却也一直不曾忘了我们程家。也因此,即使她平时很少回来,但是碰到姐姐和哥哥的订亲、结婚、生孩子等大事,她肯定都是会提早回来,并且费心张罗,该出力的时候出力,该出钱的时候也适当的出点钱。但是,对我就没有太多的费心思了。从小学到高中,她几乎不曾询问过我关于学习的任何事情,即使在我考上县里赫赫有名的一中,她也依然没有当回事——毕竟考上一中之后,三年之后能否考得上大学也还是未知数,更何况一年里全县能考上大学的也就那么三四十人。
在我考上榕州大学的消息传到了母亲耳中的时候,母亲很快就从榕州赶回了永乐,并且在家足足住了一个月。母亲逢人就夸我平时有多听话,读书有多用功。
在我上了大学之后,母亲还带着王壮壮去了我的学校两次。因为榕州大学离王壮壮的家并不算太远,骑自行车四五十分钟就会到。当母亲第一次带着王壮壮来到我宿舍的时候,我非常尴尬,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我曾经称呼过他“爸爸”。虽然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但它却是真实的发生过,而且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记忆中。当我再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只能用榕州土话很结巴地叫了他一声“依嘎”,就是叔叔的意思,正如我儿时第一次到他家时对他的称呼。
母亲和王壮壮第一次来校找我的时候,我带着他们从学校的科技楼走到了东门,再从东门沿着湖边的小路绕回到北门。
第二次来的时候,母亲很生气地对我说:“是不是怕我们给你丢脸啊,人家都说榕州大学的校园非常大,你怎么都不带我们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呢?”我也不做解释,就带着他们从南门出去,沿着学校围墙边的马路,一直走到了西区的菜园和网球场那边去。他们一边走一边感叹,这大学果然是很大,这面积比我们一个村庄还要大了,但这边的风景真的不如上次看到的。
等我送走他们,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就问我说,跟你妈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谁?我只好骗他们说那是我的舅舅,这几天我妈刚好到我舅舅家坐客,然后他们两个就一起来看我了。
虽然我和母亲讲的是榕州本地话,但我们同宿舍里有三四个人是来自邻近县城的,也许大家称呼叔叔的方言都差不多,所以他们也都听出来了。他们就说,明明听你刚才是叫他叔叔,你怎么说成是舅舅呢?我看他们好像还想再问我些什么,我就赶紧借故上厕所去了。
是啊,我也知道,不论我怎么称呼王壮壮,这个道理都是说不通的。因为不论是舅舅还是叔叔,母亲都不应该挽着他的手一起走在校园里。
在王喜出生以后,母亲其实是过得挺幸福的。虽然她还是会经常跟王壮壮吵架,甚至动起手来。但是,作为一个农村的男人,王壮壮还是蛮懂得疼老婆的。
但是好景实在不长,我还在读大一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母亲打来的,她告诉我说王壮壮死了,叫我赶紧去一下她家。
我放下电话就赶紧借了同学的自行车,拼命往她家赶。因为我知道她这时候肯定非常难过伤心,我能早一点出现在她的跟前,她也可以早一点得到安慰——毕竟我是她的骨肉至亲。人在无助的时候,有亲人在旁,就多了一份无形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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