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欢喜债

从很久之前，霍青时就知道，霍豫立不会无缘无故娶一个女人。

娶霍夫人是因为她的家世，娶方夫人是因为他们情投意合，乔氏是因为她年轻貌美。而没有家世，没有感情，也没有美貌的赵姨娘，最开始并不能入霍豫立的眼。

年轻的赵姨娘是被卖到京城怡红院的，为了换几个铜板来养她的弟弟妹妹，她带着一把琵琶，被卖到了怡红院，做了歌姬。凭借一首《蒹葭》，赵姨娘名震京城，成了怡红院的头牌，被在怡红院宴客的霍豫立看中，抬进了霍府。

赵姨娘什么都入不了霍豫立的眼，直到她开嗓，高歌了一曲。

“很讽刺吧？”赵姨娘看霍青时的目光不停地飘向墙上挂着的琵琶，于是自己也看去，笑得凄凉，“靠一副好嗓子扬名立万，却成了现在这样。”

“是方夫人做的。”霍青时陈述道，“这个女人的嫉妒心，众人皆知。”

“当然是她。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赵姨娘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将墙上的琵琶取了下来。长期不碰，琵琶上落满了灰尘，没有人擦，她不许下人去碰。

霍青时看着琵琶，那是一把五弦琵琶，在她那个年代，五弦琵琶在中国已经很少有人会弹了。她看着赵姨娘轻轻将琵琶托起来，就像是抱自己的孩子那样轻柔，她搂着琵琶，方才时而冷漠时而嘲讽的眼中，全是怜爱。

只不过她的眼神再怎么变化，霍青时也能看出来藏在其中的孤寂。那种孤寂，是彻夜独守空房，是月下轻抚琵琶，是满腹华曲音嘶哑，是满怀春意却难明。

“写首诗吧。”赵姨娘并没有将目光从琵琶上挪下来，她眼里只有琵琶，却对霍青时道，“写首诗吧。我会帮你的。”

霍青时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纵然炎炎夏日，可这间屋子仍是冰冷的，冷得霍青时一个寒噤。

“好。明日给你。”霍青时点头，冲赵姨娘行了一礼，“多谢赵姨娘。”

……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一声婉转悠扬的歌声从荷塘边传了出来，那声音玉润珠圆，细听之下如颗颗珍珠洒落玉盘，又像细密雨滴打落在芭蕉叶上，溅出芬芳来。琵琶声起，伴着歌声时而高亢视而低吟，如空谷幽兰，余音绕梁。

“谁在唱歌？”方夫人眉头一锁，偏了脑袋去听那声音。

旁边的大丫鬟茫然摇头，这歌喉美妙绝伦，竟是从未听过的，这词曲也是从未现世。

那歌声低回婉转，又高起入云霄：“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大丫鬟扶着方夫人的手猛地缩了一下，她听着这歌声，忽地想起一人来，让她禁不住打颤：“夫人……这歌声……”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这歌声怎么了？”方夫人的眼睛晦暗不明，她直勾勾盯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变了脸色。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琵琶声渐渐变小，随着歌声一起，飘向远方，余音袅袅，仍环绕在方夫人耳边。

大丫鬟知道方夫人也听出来了，她后悔自己的多嘴，此刻也不得不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夫人……这歌声……比当年的赵姨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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