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篇（十六）

方烨如此一说，月笙倒是心生愧疚。按说她与这几人也是几经磨难，在月笙心里，思瑶他们早已是不一样的存在，可以称得上“朋友”二字。然而作为朋友，月笙到现在也没将她真实的身份告诉那几人。

月笙：此事，我做得确实不妥当。过会儿找个时机，便和他们说清楚。

方烨望着月笙盯了一会儿，随后一笑付之；他真的觉得，月笙变了，变了好多。

京都戊华街，傅家产下的宅院就坐落于此。

这座宅院空置已久，傅少梧还是在六岁之时同他祖父在此处住过，不过十五岁之时，祖父便去世了。随后不到一年，少梧便因体弱被送去老家，交由祖母照料。五年未来此处，此时少梧觉得又熟悉又陌生;这宅子好在有专人打扫，与五年前别无二致，只是少了儿时的感觉。当年的梧桐树还在，如今长得正盛。少梧一时有感，更觉世事无常，物是人非。记得祖父在时说过，凤凰非梧桐不栖，这梧桐象征着祥瑞之气，而小少梧便是祖父的祥瑞，“少梧”之名也源于此处。

少梧刚从凤如歌的房间里出来，他看到如歌暂且没什么大碍了，便吩咐牧易照顾着。少梧凭着记忆，沿着长廊，走过鱼池，越过林园，终是来到了祖父的书房。书房中陈列着《论语》、《大学》、《中庸》、《诗经》等等的古书，还有些兵书，一排一排地躺在书架上。这些泛黄的纸上，都留存着祖父的痕迹。还有祖父用过的笔，画过的画，写过的字……说到这儿，少梧的字还是祖父教的，他现在还用着祖父常写的飞白体。想起那时，祖父握着他的手，慈眉善目地教他写着，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思及此处，少梧便想着写写字，找找当年的感觉。见那砚台中还有些许的墨，便和了点水进去，几番研磨才勉强能用，又翻出几张宣纸，好在还有。少梧拿起静置多年的毛笔，沾上砚台中的墨，落笔如游龙，一笔一划都是按着当年祖父教他的感觉来。这字比不上祖父的苍劲，力度上稍逊了些，大概是自己身子弱的原因吧？

少梧在书房里待了许久，这一待便是三个时辰，就连牧易中途送来的午膳，少梧也未动过。现在已是申时，已近黄昏，牧易进来时，少梧正面对着窗户，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它很高，高到能让少梧在书房瞧见它的枝叶。

牧易也知道自家公子是在思念太姥爷，见桌上一口未动的菜肴，也只是轻叹了一声。

牧易：大公子，长公主已经知道你来了这儿。适才派了人过来，问问公子要不要去天香楼用晚膳？

少梧转身，低眸想了想，反问道：

傅少梧：那姑娘醒了没有？

牧易：回公子，还未醒。

傅少梧：既如此，我也是离不开的。你去和娘说一声，我身体不适，就不去了。五年了，我想祖父了，想在这儿多待会儿。

牧易明白了少梧的意思，便立即告退了。

牧易：是，公子。

很快，牧易传完了话便回来了。长公主陈菱本想来看看的，但是知道少梧思念他祖父，便随了这孩子，没去打扰他。

京都中陵大街的天香楼里，适才牧易提到傅家祖父，傅榛也徒生悲思，眸光一暗，恰好被一旁的曲晏察觉。曲晏深知傅榛的心情，毕竟他也是连娘亲的面都没见过，这种失去至亲的痛，是一辈子也抹不掉的。

此刻的中陵大街尤为热闹，宝马香车，人来人往。其中两男两女，最是显眼。那身着黑衣，腰系红带，不施粉黛却是倾人之貌的女子，笑靥如花，十分有兴致地走在前头；后面紧跟着的是位手持青剑的少年，一身蓝色锦衣，衣袖和衣领的地方绣着几朵兰花，这少年长相十分清秀，气质亦是不俗，尤其是他的笑，很是温情，可他的目光从来都在前面的女子身上；再说后面那对男女，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皆是不俗，更甚于前面那一对。后面那男子侧眸望向身旁的女子，见她一路上都不言语，便说道：

方烨：月笙，你知道早上带走殷红的是何人吗？

月笙：不知，但绝非善类。

方烨想起早上救竹七和思瑶时，动手打伤了殷红，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一道鬼气掳走了。

方烨：此话何解？或许掳走殷红的，是她的同伙呢？

月笙：若是殷红的同伙，为何我几次三番追击却也没有遇到他？这不符合常理。

方烨双手环臂，细细想了一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方烨：不过，万鬼令还未拿回来。若是如你所说，那万鬼令怕是要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里了。

方烨正担忧此事，按照自己所知再加上月笙的猜测，那掳走殷红的就是溪冥的人。只是现在想阻止他，也无从下手，因为他们连殷红的踪迹也寻不到了。

不过月笙倒是气定神闲的，好像丝毫不担心，只听她说道：

月笙：万鬼令可不是想拿就拿的。想必殷红也是付出了不少代价，才让万鬼令认她为主。

闻言，方烨差点惊掉了下巴，瞪着大眼看向月笙。

方烨：万鬼令认主了？！！

看到方烨一惊一乍的样子，月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收起他那惊诧的表情。

方烨想到七万年前，他去鬼域时，本想偷拿万鬼令来玩玩，结果被这铁块似的玩意儿给收拾得不轻，更别说是要这东西认主了。所以一听到万鬼令认主，方烨心里怎么也不平衡，他千方百计也没碰到那个铁块，这殷红怎么就能让它认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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