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留善是与玄凌一同回玉眠宫的。

一进入自己的地界，二人面色瞬间来了个大转变。

一张原本满是不情不愿的脸如今笑意盈盈，另一张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如今却是眉头深锁。

二人皆为对方的变脸速度为之震撼。

留善走，谈谈。

此刻的留善哪里还有方才在殿中的深情款款，一张小脸生人勿进，熟人莫挨的样子。

留善率先步入殿内，玄凌紧跟其后，尚未从她那变脸的速度中缓过神来。

留善布好结界，确定无人能听见他们说话，才缓缓开口。

留善玄凌，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考虑一下与我合作？

玄凌不解，他们何时不算一条船上的人？

玄凌：合作？

留善倒了杯水推给他。

留善你对那个位子可有兴趣？

玄凌眼睛里错愕一瞬，没有想到留善会与他说这番话。

玄凌：善儿何以有此一问？

留善要的其实不是他说“是”的答案，不过是为了开启话题而已。

留善我若说因你是天命所归呢？

天命所归？玄凌不禁自嘲一笑，他算哪门子天命所归，从小到大不断被人遗弃，被人厌恶，从没有人喜欢他，就连个朋友都没有。

玄凌：父帝母神对我的态度想必你也看在眼里，我算是什么天命所归？

留善他们对你如何是他们的事，与你何干？

玄凌：……他们是父帝与母神。

留善那又如何？并不妨碍你坐天帝之位。

玄凌：他们属意的可以是任何人，却不会是我。

玄凌垂下眼眸，留善看不见他眼底是何情绪，但听他的声音却多少略显沉闷。

留善天后能找你一次麻烦，就会有以后的无数次，待将来她的孩儿登上帝位，你觉得你还有命活下去？

玄凌：此事我也想过，届时我大可以表明态度，从此离开仙界，云游四海，做个悠闲的散仙。

留善轻嗤，如今她万分确定舒墨不是外面捡来的。一家大小，年少时都如此天真。

留善玄凌，有时候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若要后顾无忧，你唯一能做的只有解决它，否则你将会失去更多。

留善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帮你，还有这桩婚事令你不喜，我也是明白的，你也不必在意。

玄凌有些错愕，回想起方才在大殿中的一切连忙想要解释，却被留善抬手打断。

留善你先听我说……

留善天后之所以非要你娶我，不过是想让我占了你正妻之位，羞辱你的同时正好堵住你用婚事揽权之路，咱们便顺着她的意，让她对你少一分忌惮。

留善如今天帝最看重的必然是二殿下成玉，成玉骁勇善战，有不少军功在身，但性子太过正直，非黑即白。三殿下子溪虽不善战，但好在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又有凤族女君相助，不过性子太过温吞，时常举棋不定。二人平分秋色，却又互补不足。

成玉的儿子玉清便传承了这份正直不阿，一心想将天帝之位“还”给自己的堂兄弟。

留善他们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留善道出结论。

玄凌：善儿……若是我不愿夺这帝位，你可会嫌我无能？

留善无奈，他这想法，估计也并非一两天能改变过来。

留善自然不会。

她觉得舒墨无能是因为他不如他的父亲叶笙，其实他还是有潜力的，就是缺乏了些经验。

而她觉得叶笙无能是因为他明明只适合做魔尊之位的人偏偏想要一统六界，也没想过自己究竟能否胜任。

对于稳坐魔尊之位的叶笙来说，他不但不是无能而且还称得上优秀，但对于想做六界之主的叶笙来说，便显得极其无能。

至于玄凌，从前她确实觉得他无用，但自从见他与尉迟所化的恶鬼一战之后，她便对他有所改观，他并非不能战，他的能力足以配得上天帝之位，只是无心罢了。

玄凌：善儿…

玄凌嘴角扬起，眉眼间慢慢的温和愉悦，胸膛里满胀的欢喜让他忍不住伸手将她纳入怀中。

留善眉头一皱，感觉情况不妙，她几乎是瞬间伸手抵住玄凌的胸膛，阻止他的靠近。

玄凌动作一顿，还未来得及为自己尴尬，只见这姑娘下颚微扬，像极了一只高傲不给主人抱的猫。他忽然回想起曾经在留善的所见梦中见到的一幕。

那位冥帝也是如他这般想拥她入怀，这姑娘也是这般动作，她似乎不喜欢被人抱？

留善你不要随意抱我，否则我会认为你是在挑战我，我不想跟你打架。

玄凌：……

玄凌：抱歉善儿…是我不对……

她这番话说的真诚，一点也不像是借口，或许……是因为从前的经历？

玄凌：善儿可想与我说说儿时的事？

他想知道她的过往，毕竟他们将来是要共度一生的。

玄凌不难察觉到这姑娘的感情观念极轻，甚至到了有些扭曲的地步。

留善也没什么。

留善淡淡道，她确实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若是换做别人她肯定不会回应，但问的人是玄凌，她便莫名其妙的想要说些什么回应。

难道说血脉的力量如此强大？即便失去肉身也无法脱离？

玄凌：那善儿可还有别的家人？

留善有吧。

留善按岁数来算，应当是祖父。

这话回的玄妙，按岁数算祖父，那不按岁数呢？玄凌似乎已经猜到她口中说的人是谁了，如今回想一番倒觉得留善这般性子也未尝不好，至少她不喜欢那人，至少她来到了他身边。

他轻笑一声，也不在意她是否真的喜欢自己，她能陪着他，他便足矣。

玄凌：日后若有机会，你可愿带我见见他？

留善果断摇头。

留善你见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什么正经人。

玄凌：……

玄凌：我只是想见见那养大善儿的人。

问问他是怎么把孩子的感情观养的如此扭曲的。

不过玄凌也就是说说，他隐约能猜到留善的来历，所见梦中是他极为陌生的冥界，但无妄海他却清楚，她梦里的与如今的一模一样，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来自未来的某一日。

留善你见不到他的。

留善这句话令玄凌更确定了心中所想。

若她真来自未来，那她可会回去？想到她有一日可能会离开，心口便一阵抽痛。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些承诺。

玄凌：善儿，你…可会一直与我一起？

留善当然不会。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说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一直与他在一起，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玄凌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而来的简直心口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她回答的那般爽快，想都没有想过。

之前的喜悦瞬间消失不见…

留善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待助你登位，我会离开，恰好你也不愿娶我，咱们便好好合作。

玄凌：若是我说我愿意呢？

回想起在灵霄宝殿自己的态度时，玄凌连忙开口解释：

玄凌：那时拒绝天后的提议皆因迫不得已，幼时起只要是我喜欢的，她都会设法抢走，而我不喜欢的便非要强塞于我，是以方才我面露难色，是为反其道而行。

玄凌：善儿如此美好，能与你共度一生，是玄凌心之所向。

留善……

留善眼底闪过讶异，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她以为……玄凌应该和叶笙一样才是，对她怎会升起这样的情愫？

定是哪里不对！留善松开紧皱的眉头，神情变回从前的冰冷，连声音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留善我们没可能。

玄凌看着留善冷淡的眉眼，指尖微微颤动，眸中有一丝受伤。

玄凌：为什么？

留善见他固执的模样，心中不想解释太多，但却不得不拒绝他心中所愿，将这份“误会”掐断在萌芽当中。

留善老实与你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别人都说我喜怒无常不好惹，是冷漠无情的大魔王。我不但不美好，还很丑陋。

玄凌：……

玄凌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其实她即便不喜欢自己，可至少同意嫁给他了不是么？他总会有办法留下她的…

玄凌：这是他们口中的……白大人？

留善……

留善记得自己当日的酒后胡言，只是没想到他也记得。

玄凌：没关系，你在我面前无须伪装，我不介意。

不装？呵呵……若修为还在，她的确可以不装。

她默了默，不由一叹，转了语调。

留善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喜欢你。

玄凌的眸子一亮，他看着她眼睛，愉悦自嘴角蔓延至眼角眉梢，随即握住她的手。

玄凌：真的？

留善我可以将你当作我祖父那般喜欢。

玄凌：……

话音落下，留善只觉得握着自己手的那人瞬间一僵，嘴角抽了抽。

玄凌：为何是祖父？

留善没什么好办法能解释这一切，只能尽量趾高气昂的回答，好像只要她表现的够自然，那么说出的话便是正常的。

留善自然是因为我还想要个祖父。

玄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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