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隔日。

玄凌与留善定下婚事之事在天界传的沸沸扬扬，其实当初他们二人下界的留言并没有传的如天后口中那般夸张，只不过是被添油加醋了一番而已。

如今婚事一定，反而传开了。

甚至有些仙子都不知道二人之前的流言，就听闻他们要成亲了。

是夜，玉眠宫，留善跪坐在桌几旁，神情平静，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在桌几上。

玄凌当值并不在宫中，留善的座位正对着敞开的大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然，不一会儿，叶笙阴沉着脸，出现在大殿之内，满脸阴郁，衬着苍白的脸色，在夜里显得怪吓人的。

留善没有像从前那般冷言相向，反而倒了杯茶，推到自己对面的位子上，扬起嘴角，摆了个“请”的手势。

叶笙的脸色没有因此而好转，但还是照她的意思坐下。

叶笙：外头的传言是真的？

留善没错。

留善双手环胸，目光无波无澜。

叶笙：善儿！你知道他是谁吗？！

留善你父君，我知道。

叶笙不可置信地将她望着，他来时甚至以为留善并不知情，可她如今这番话令他险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几乎咬牙切齿。

叶笙：他是你祖父！

留善抿了口茶，平静的面对他强行压下心中怒意的模样。

说实话…

她还挺喜欢的。

留善老实与你说吧，咱们的关系在未来不算太好，我本应龙之身，却因年少技不如人，惨遭众魔分食，如今肉身重塑，再无上古神龙血脉，亦不再是你女儿。

她这一番话成功的浇熄了叶笙心中的怒意，余下的只有隐隐作痛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着。

特别是在她这样平静的语调中，心痛更甚，他清楚地知道，当一个人能平静的说出自己从前经历的苦难，只因那些苦难已将她磨练的无坚不摧，结果听起来或许令人向往，但过程却痛苦异常，并非普通人能熬过来的。

他曾经也幻想过若是将来与喜欢的人有个女儿会如何，他定会将自己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会比堂兄对卓乐还要好一万倍，让她一生都无忧无虑。

留善……不该受那些苦难才是，她应该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叶笙：为什么？

他开口问道，颤抖的声音带几分沙哑，眼尾微红，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清晰。

留善将他的情绪看在眼里，也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与玄凌那般相似。

留善这你不必知晓，总之谈父女情就不必了，但谈谈合作还是可以的。

其实他们的关系哪里是不算太好，简直是水火不容。不过她不会告诉叶笙，因为这对她来说是多了分危险。

叶笙：善儿…

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进体内，他急切的伸手想要触碰她，想将女儿紧紧抱住，想知道她所有的痛，更想替她承受一切，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或许…此刻真正需要拥抱的不是经历过苦难的女儿，而是听闻她经历的自己。

留善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她一个没留意被他握着手腕，力道之大令她一时难以挣脱。

叶笙松了力道，却没有完全放开…

留善抽回手，眼底带着几分嫌弃。

留善你也该知道你父君如今在仙界的处境，昨日天后有意断他以妻位揽权的念头，才会定下这婚事，我欲顺应天命，助他登上帝位。

留善切入正题，叶笙也压下心中的悲伤，认真听她说。

留善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要投入成玉麾下，你明知他并非天命所归。

他早已知道玄凌是未来的天帝，却偏偏入了成玉麾下。

叶笙：金吾军在未来属我麾下。

留善就因如此？

叶笙：军中有几位长辈，也惯了并肩作战。

留善大致能理解他了，就好比她习惯了与范无救共事一般。

留善你对这个时代的事比我清楚，你父君如今无心帝位，你可知是为何？

叶笙没有保留的将儿时听过的故事告诉了留善。

留善听完忍不住又嗤之以鼻，她永远不能明白那些为了一个女人而挑起大战的人，图的究竟是什么。

喜欢的话，再造一个出来不好吗？

在双方地位皆不稳的情况下开战根本是吃力不讨好，指不定还会便宜其他人。

等等……

方才叶笙说玄凌与成玉喜欢上了同一女子，而那女子与成玉乃两情相悦……

此女莫非就是紫殊？

不好！

据她所知玄凌与紫殊交集不多，唯一的那几次还被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她给打扰了……

后来她还将紫殊的容貌更改……

留善我明白了………

留善的脑子一瞬间将所有乱了的思绪理清。

原来玄凌会“喜欢”她，是因为她在冥界期间，紫殊曾用她的身份与玄凌相处过？

叶笙：什么？

留善将杯中茶水一口吞落，随后缓缓开口道：

留善他们喜欢的那名女子叫紫殊，是成玉宫中的侍女，她或许曾用我的容貌与玄凌相处过，导致现在玄凌错将那份“心动”放在了我身上。

所以当她再次在冥界见到玄凌时，他的态度便不再那般疏离，反倒亲密了不少。

对她的称呼都从“善儿姑娘”变为了“善儿”。

叶笙眉头紧锁，上次在灵池见玄凌那般护着留善时，他便隐隐感到不对，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二人几乎同时捏了捏鼻梁，动作极为相似，心下同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叶笙：那紫殊姑娘为何会用你的容貌？

留善她执着于皮相，我便将这容貌给了她一份。

她没将此事解释得太清楚，否则他又得来烦。

叶笙：……

这是随意能给的？

叶笙：善儿，不如你近日搬来中郎将府与我同住罢。

留在这玉眠宫，他怎么也不放心。

留善事到如今，我有个想法。

叶笙：什么想法？

留善简短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叶笙思付片刻，点头认可，他原本想过改变玄凌一世孤寂的命理，可时间这个东西，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六界都将颠覆。

留善的提议已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叶笙：紫殊又为何会听你的？

留善这我自有主意，你们只管配合便是。

———————

隔日。

晴空万里，几片薄薄的白云，像是被软化在这阳光的照耀之下，随着风缓缓移动着。

唯有一朵似棉花般的祥云在风中屹立不倒，显得格外厚实。

留善舒墨。

留善这就是你的隐身术法？

留善深吸口气，她信了舒墨的邪，趴在软绵绵的云朵上，身上覆盖着他从一旁随手捞来的云层，只露出两双眼睛，能清楚地看见下面发生的事。

她真的是疯了才会想找他合作。

舒墨：嗯，年幼时就这么观察敌人的。

留善呵，愚蠢至极。

舒墨：哪里会！你瞧这云朵，白花花，软绵绵的，是不是与天宫那边的不一样？躺在上头多舒服。

留善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理他。

这辈子就没这么怂过……她只要稍稍伸头，与玄武神龟还有什么区别？

若不是她现在连个小小的腾云之术都施不出，也不用找这个不靠谱的。

随即，留善深深的吐了口气。

算了……

至少他演技得到了玄凌的真传。

这也是她今日叫他来的主要目的。

紫殊的家在缥缈洲，位于仙界南山，父亲是现任水神，那日她离开月华宫后便再也没有回去，留善这边十分需要她，唯有主动来骗她…

不……来接她。

舒墨：来了来了。

舒墨特意压低声音，一双眼睛飘向留善，看到的是那白乎乎软绵绵的一团祥云中露出来的一双漆黑的美眸。

惹得他不由想笑，叮若是见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大魔王有点可爱。

留善全神贯注的紧盯着下面茅屋的动静。

“紫儿姐姐，在家吗？”一名黄衫少女站在茅屋外喊道。

紫殊从里面出来，一身淡粉色纱裙，乌黑浓密的长发以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脸颊两侧落下几缕发丝，显得极为慵懒随性。

她的小表情比留善本人多了不少，冷艳不再，反倒多了几分可爱。

“还是一时间不能习惯你新的样子，姐姐，何时换回来？我还是喜欢你从前的样子。”黄衣少女亲昵的挽住紫殊的手臂。

紫殊.：你不觉得这样的脸很美吗？

黄衣少女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脑袋道：“是很美，但姐姐原本的模样也很美呀。”

紫殊.：但不如这张脸美。

“那只是姐姐自己这般认为罢了。”黄衣少女十分真诚地望着她的眼。

二人一路走出院子，向前方某一处山丘前行。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们头顶上那慢慢挪动的云朵。

这速度，留善越发觉得自己像乌龟。

她看着底下那两个姑娘，侧面再看了眼舒墨，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瞧着像是常做这种傻事。

好在他们跟的人是两个小姑娘，否则但凡对方有些能力，他们都能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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