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事不宜迟，随我来。”

这吴深真还饶对了，昭和真还得感激他。大和尚前边引路，昭和一边跟着，一边擦着眼泪，来到后山，吴深看看四周无人，说：“小姐您看。”昭和顺着他指的方向着去，有一石洞，洞口杂草丛生，一般很难看出来。“小姐，您就从这洞进去，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剑营寨，你赶紧回大同府调兵，贫僧听您的喜信儿。”

“好吧，咱们过两天见，老师父，多谢你送我出去”吴深含着泪说：“您快走吧。”

山洞里伸手不见指，深一脚浅一脚没法走。昭和从百宝囊中取出火扇子，一手提剑，一手照亮，顺着山洞往前走，山洞里很冷，但是她的心就像油煎似的，走了很长时间，前面亮光一闪，她熄灭火扇，出了洞口。

这时，天已经大亮，昭和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辨了辨东南西北，前面出现一条大道，这不是去大同府的那条道吗？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道，她在洞口留了点标记，一切准备完毕，昭和提剑走到道上，眼望剑营寨哭着说：“爹，师父、四爷爷、各位兄弟，你们等着我搬兵回来给你们报仇雪恨。”她低头一边走，一边擦着眼泪。

这时，对面来了三十多人，前呼后拥着一辆车。这车特别讲究，金丝绸的车篷，前面撩着帘，两边轻纱窗户。大白马驾辕，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浑身上下一身蓝，拿着大鞭子。在前开道的是一匹白马，马鞍上端坐一个人，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对这些人说：“弟兄们，大家再加把劲，眼前就是了。”

昭和正低着头赶路，也没注意前面，眼看就要碰上了，那人赶紧把马带住喊道：“站住！”车也站住了，昭和这才发现，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心说差点没钻到马蹄子底下去。她往路上一闪，给人家让路。那人就有点不高兴了，瞪了昭和一眼，说：“你怎么回事，大白天走路不往前看，这要把你踩死，怨谁？你是不是活腻了？”昭和一听这话觉得有点刺耳，可又一想，不怪人家发脾气，怪自己不看路，所以也没说话。那人嘴不让人，一看昭和没言语，接着又说：“往后注意，要不爱活说话！”昭和可号称小魔女啊，堂堂白老白一子的高徒，那是一个火爆脾气，她安国公主从小可是前呼后拥着捧着长大的，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真的是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我落到这步田地，你还想踹我三脚，我岂能容你！

其实吧，昭和这个人一般的事情从来不发火，就是该发火的事情，有时候从外表也看不出来。但是现在小魔女的肝火非常盛，一直相依为命的爹爹被贼寇炸死了，犹如泰山压顶，痛断肝肠，她能不急吗。她恨不得飞回大同府，见着钦差小包大人说明情况，马上就搬兵，踏平剑营寨，把这伙儿贼人抓住，千刀万剐，给死去的爹爹和恩师还有各位英雄报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有人骂她，她能干吗？昭和把眼珠子一瞪，蹦到了大道上，拽出双宝剑，用手指着马上这个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教训你三姑奶奶，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哟，”骑马那个人把脸往下一沉，“小丫头，你还不忿儿呐，今天我来教训教训你。”一抬腿，从马上跳下来了，跳到昭和面前，举手就打。昭和也管了，现在正愁没地方发泄，正好拿眼前的这个倒霉催发泄一下，想到这，昭和一举长广剑一接他的胳膊，这个人往下一撤胳膊，昭和反手又是一剑，两人就斗在一处了。动起手来昭和发现，这个人武功还真就不错，空手夺剑，似猿猴一般。昭和砍了人家七八剑，没砍上，正在这时候，车帘撩起来了，从里边出来个老头儿。这老者长身躯，往车前边一看：“小亮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跟人家女侠客动手，还不给我住手？”

此人闻听，虚晃一刀跳出圈外，来到车子旁边，躬身施礼：“爹，我在这儿遇上个不讲理的臭丫头，我打算教训教训她。”

“这是什么时候，你还给我惹祸啊，还不给我退在一旁！”年轻人规规矩矩退在一旁了。老者从车上下来了，来到昭和近前。昭和一看，这老头儿长的可够排场的，身高八尺挂零，面如晚霞，头上戴着杏黄缎子鸭尾巾，顶下面蹬着一双抓地虎快靴，外面披着古铜色英雄大氅。在老头儿的身后，背着一对特殊的兵刃，昭和没看清楚。这对兵刃叫万字青铜铎，是属于二十四路外无形的家伙。老者往前一站，五官貌相长得十分慈祥。老者冲着昭和一抱拳：“姑娘，请不要生气，方才跟你动手的那个是我的小儿子，别看他不年轻了，但是不懂事，言语不周，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担待，老朽这厢赔札了。”昭和一看，气就消了，她感到自己肝火也有点盛，赶紧往旁边一闪身：“担待不起，也怪我不对，老人家，不必客气，请过去，请过去。”可就在这一刹那，老头儿明白了，再听昭和一说话，有一些四川口音，再一看昭和头上的那一缕白发，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长广和青龙两把宝剑，老者就问：“姑娘，请留步，老朽冒犯，我问一声，你是不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安国公徐良之女，白老的高徒，号称小魔女的徐昭和？”

“哎呦喂？”昭和心说：还真有认识我的。昭和点了点头：“我就是徐昭和”“唉哟，孩子，我可见着你了。”老者说着话就过来了：“哎呀，这真是误会！小亮子，还不过来见你徐家妹妹。”那个人一听傻了，赶紧迈步来到昭和面前：“哎，您就是昭和公主？”昭和点点头。“哎哟，妹妹，恕小兄眼拙，多有得罪，哥哥我这赔礼了，请不要见怪。”说到这儿，昭和有点发愣，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人。老头儿看出来了：“昭和啊，大概你不认识我们爷俩，我们也是跟你初次相见，但是凭你的这一缕白发，再看你使的青龙宝剑，我就把你猜出来了。别看咱俩没见过，我跟你爹还有你师父可有交情，你师父是不是白衣神童小剑魔白老白一子啊？”老头说的没错，昭和的确是有一缕白发，可能随她爹，她爹是白眼眉，到她这多了一缕白发

“不错，白老是我师父。”

“我跟你爹交情莫逆，大概你也听说过吧，我家住江苏嘉兴县，人称中山侠客武元功，我姓武。”昭和想起来了，这个人的名字父亲不止一次提到过，还说将来你闯荡江湖，如果到过江苏嘉兴县千万别错过机会，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叫武元功，如果你见着这个人，好好虚心学习，他一定能传授你绝艺。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老头儿一报名，忽然他想起来了：“啊，你是老伯，昭和给老伯磕头了。”

“孩子起来吧，咱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昭和啊，你爹可好啊？”

“我……”一句话正碰到昭和伤心之处，昭和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武元功就是一愣：“孩子你怎么了？难道说你爹他……”

“老伯，不要再讲了，我爹刚死……”

“哟，他得了什么病？”

“一言难尽……”

昭和本来不想说，但是这个人不是外人，是爹爹徐良的挚友，于是昭和把剑营寨的事跟老者说了一遍，昭和话音刚一落地，老者把脚一跺：“王江啊，你小子不是人啊，怪就怪老朽看错了人，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他儿子叫武亮，人送绰号神枪小白龙。武亮过来了：“爹，怎么样？当初我就说过，他不是人，现在您明白了吧，我徐三妹能说瞎话吗？”昭和眨巴着眼睛，听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武元功骂完，拉着昭和说：“昭和啊，你是要回大同搬兵？”

“对，我要搬兵踏平剑营寨，把那些个贼寇千刀万剐，给死去的爹爹，师父、还有各位英雄报仇。”

“好！孩子，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老伯您说吧。”

“我跟你爹有交情，我也想给他报仇，只是你去搬兵，远水不解近渴，如果你相信老伯，我领你奔剑营寨，亲手捉拿王江和庄子勤，任凭你发落，你看怎样？”昭和看了看武元功，心说：这老头儿口气可不小啊，这不是吹牛不打草稿吗，就凭你一个人到剑营寨拿王江，拿庄子勤，这不是做梦吗？我们开封府一百多人都没有办法。但是昭和还不好意思跟人家直说，她一乐：“好，多谢老伯的盛意，不过我觉着把握不大，那王江非常阴险，庄子勤非常厉害，恐怕您孤掌难鸣，还是搬兵的好。”

“孩子，你说这话是不是对我不相信啊，也难怪，咱爷俩没见过面，你认为老伯我在这吹牛，我也不是说大话，我要一进剑营寨，叫王江跪着死，他不敢站着活。就算是眼前有一泡屎我叫他吃了，他都不敢不吃，更别说庄子勤，你就当上了回当，跟我回去，你看我说话算数不算数，大不了你再跑出去搬你的兵。”昭和叫人家这一席话给憋住了，昭和这个人其实挺好说话，如果说直接拒绝，显见得有点不够意思，备不住这老伯有特殊的能耐，不然的话他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跟他回去一趟也没什么亏吃，大不了再出来呗；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能要了王江的命，我不就省事了吗。对想到这，昭和满面赔笑：“要这样一说，您可就得多帮忙了，能叫王江给我父亲和恩师还有众位英雄偿命，老伯的大恩大德，昭和没齿难忘。”

“怎么能说帮忙呢？你爹是我的好朋友，你就像我亲闺女一样，再说了这个事也是我的事，如果王江真犯了法，我还得跟着吃官司哪，你跟我走吧。”

“老伯，我就这样跟着您进山寨？他们都把我恨死了。”

“没关系，大摇大摆跟着我走，我看他们哪一个敢动你”武亮过来了：“三妹，你就跟哥哥我往里走，我们干什么你干什么。”昭和一看这爷俩都快把牛皮吹上天了，既然他们这么说了，好吧，就试试。昭和将两把宝剑还鞘，跟着车，开始进剑营寨。他们走的是大道，车子停住了，神枪小白龙打马往前一挺：“哎！有没有带活气儿的？”守关的喽罗兵往外一探头：“哎哟，您这是从哪来？”

“你说从哪来！快告诉王江，叫他列队来迎接。”

守关的兵赶忙开关落锁，有人骑快马到里边报信去了。昭和都看傻了，这爷俩果然有点本事，昭和的心里升起一股希望。进了鬼门关过了断魂关，一行人马开始往山里走，走了一半就听见炮声震天，紧跟着鼓乐喧天。昭和抬头一看，旗幡招展，绣带飘摇，从山上下来无数的人，全都是锦衣绣袄，红灯开道。正中间有一匹黄马，马鞍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天王王江。就见他下了马，一路小跑来到车前，跪倒在地，连叩响头：“老人家，您这是从哪来？怎么事先连封信都没来，要知道，我派人接您去，我太感到突然了。老人家，赶紧往山上请。”再看后边一百多个人，趴在地下给老人家叩头。武元功从车上下来，把脸蛋子沉着：“免礼。王江，我这一来你感觉着突然吗？”

“是，我都不知道。”

“哈哈哈，要叫你知道信儿那就不好办了，有事到里边咱们再说。”王江偷眼一看，老头子冷若冰霜，再往老头子身后一瞅，看见昭和了，王江倒吸了一口冷气，指着昭和问：“老人家，她跟您是什么关系？”

武元功回头看了一眼昭和：“你问她啊？我的干闺女，我把她领来你不欢迎吗？”

“啊，原来是您的干闺女，我照样欢迎，往里请，往里请。”神枪小白龙带着昭和就往里走，群贼一看见昭和眼珠子都红了，就好像众星捧月一般，把中山剑客请进天王殿。凡是山上的人，见中山剑客来了全跪倒了：“老人家，您好，欢迎老人家登山。”老人气不打一处来，用眼睛狠狠瞪他们一眼，连一句话都没说，从人群中穿过。昭和和武亮并肩走过人群，就见武元功走到正中央的高台上，一屁股就坐到王江那把椅子上，武亮和昭和站到武元功的身后，王江没坐儿了，垂手站到桌旁，别人一看，连大王都站着，谁还敢坐，大殿里静悄悄的。武元功坐下，手捋着胡须，一言不发，王江冒汗了，没话找话：“老人家，您这是从家里来吗？”

“嗯，不从家来能从哪儿来？”

“一路上走了多少日子？可够辛苦的。”

“我命苦，怪我当初瞎了眼睛，拿狐狸当人了。”

“唉，老人家，您肝火怎么这么盛啊？是不是现在我来陪您进膳？我让御膳房给准备。”

我气都气饱了，王江，你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我且问你，你是造反了吗？”

“唉，老人家您这是什么话？”

“我在江苏就听见了传闻，说你自封天王，真叫我可发一笑啊，我真不明白，你们这帮人光当了官上哪关饷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没有这事？”

“唉，老人家，果然有此事。”

“好，我再问你。听说你勾串辽国，辽国太后给你多少好处，你们暗地里勾打连环，你给人家当狗使，在前边探道，利用这座剑营宝殿山势凶险，易守难攻，你还派人扰乱大宋的边境，做尽了坏事，这事有没有？”

“老人家，不像您说的那样……”

“呸！王江啊，你还跟我狡辩，我告诉你，这次我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要跟你算这笔总账！”王江脸上汗珠子滴滴嗒嗒直往下淌，连一句反抗的话也不敢说。昭和就站在武元功身后，心里也纳闷儿，这么跋扈的王江，为什么在武老剑客的面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其实这里边有原因，这事还得从王江身上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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