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四）

“醒了？”

孟如温木木地应道：“嗯。”

“看见谁了？”

孟如温叹了口气，不言。

“有啥感想吗？”

孟如温瞥了一眼兴奋不已的老者，“我咋出去了啊？”

“切，你以为你能元神出窍回到六界啊？那是水神仙上瞧你可怜，才让你回去再见最后一面的。”

“水神仙上？”孟如温有些愣，水神不是.......

老者道：“自是上古水神——共工啦。”

“所以这个龙门，是共工水神的府邸？”

“不，是他的躯体及法力所化的。”

“.......那他的府邸？”

“啊，被火神祝融占去了。”

“......焱火山？”

“嗯哼。”

“......”水神府邸那么大的吗？还有上次在焱火山他情急之中使出的那招四海鼎沸是占了地势？

孟如温摇摇头，将这些杂事儿抛诸脑后，枕着手臂，仰望着天空。

龙门的夜晚黑漆漆的，零零散散的星星嵌在其中，一闪一闪地努力散发着光芒。但是在这片广袤无垠的黑暗中，那点光芒却是微不足道，即便奋力挣扎也逃不开被湮没的命运。

黑夜毫不费力地吞噬了最后一点星光。

孟如温突然想起先前与霜月一起赏过漫天星河，那么璀璨，那么光明。

他忍不住伸出手，似是想要触摸虚无缥缈的繁星，没想到刚一伸手，漆黑的夜空突然变成星光灿烂的漫天星河。

孟如温望着天空竞相争辉的群星散发出瑰丽的光芒，只觉得这光芒闪耀又刺眼，刺的他心好痛，刺的他好想哭。

他放不下。

他想回去。

他要回去。

他一定要回去。

近来孟如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要想离开这里，就只能跃过那龙门；要想跃过龙门，就得先走到瀑布底下；要想走到瀑布底下.......孟如温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哪怕他觉得他已走了得有几个时辰，他仍觉得自己还是在原地踏步。

孟如温试探地伸出手，轻轻一点，一棵小草慢慢生长，直越过孟如温，向空中蓬勃生长，最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再挥手一抹，面前的这颗参天大树凭空消失，四周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仿若这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东西。

孟如温了然地点点头，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虚幻即无，本就不存在；既不存在，又如何能与存在有所联系？

所以.......只能逆流而上。

孟如温纵身一跳，变回真身，逆流而上。

初时孟如温还在怀疑，渐渐地他就发觉水浪越来越大，浪花凶猛地扑面而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也把他心中那点疑虑压没了。

孟如温只好微微偏过头，努力摆动着尾鳍，奋力向上游去。

可水浪实在太大，一股又一股地扑来，他实在抵不过，只能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水浪冲回去，一点又一点地往后退。

孟如温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猛地一甩尾巴跃出水面，些许五彩斑斓的泡沫飘在空中。从一旁看过去，就看到一条胖胖的锦鲤从彩光中一跃而出，笨重地抬起头，仰望那虚无缥缈的天空，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向往，随后又重重地落到水里。

孟如温迅速下沉，打算借着力道从河底潜过去。却没想到一头撞上他那些玩伴，一个两个地用他们硕大的身躯挡在孟如温身前，嘴巴一张一合的，吐出一串泡泡来。

孟如温却是听懂了，道：“我要回去。”

那些鱼歪着脑袋看了他片刻，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孟如温笑笑，“我要过去啦。”

说着就要从他们身旁游去，不曾想鱼儿们冲着他连吐出一串泡泡，一个两个碰撞融合，死死地把他包在了里面，隐约可见两侧的眼睛眼底的笑意。

孟如温突然从心底迸发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几条鱼又像上次那样，欢快地化身水中狮子，滚绣球似的把这个塞了一条鱼的泡泡滚到了瀑布底下。

途中还不时地冒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泡。

上岸的时候孟如温差点吐出来，真的滚得他头晕眼花的。

纵是如此，孟如温也没忘了趴在岸边向那几条鱼道谢，“谢谢你们送我到这儿，后会无期。”

“孟如温。”

孟如温诧异地看着中间那条最大最胖的鱼，虚无的鱼也能说人话？

果然是上古水神，法力高深！

胖头鱼冲他喷了一口水，溅了他一脸，道：“早跟你说了这里乃是共工水神身躯及其法力所化，日日浸在其中，若再生不出精识，那可真就是白白浪费了这精气。”

“论修为法力，你还不如我们呢。”另一个毫不留情地道。

“.......各位老兄可还有话相送？”

胖头鱼看着孟如温，定定道：“你既能来到这儿，必是有其因缘的。从我们记事起，见过好些够格儿的仙家，可是没有一个能跃过去的。”

胖头鱼顿了顿，“遵从你的本心。”

孟如温真诚地谢道：“多谢，我会记住的。”

胖头鱼最后看了他一眼，吐了个大泡泡给他，权当做最后的礼物。

大泡泡破裂爆开，散出一片彩光，绚烂至极。

“他能成功吗？”一条鱼在水下忍不住问道。

“先前那几个都没成功，他应该也跃不过去吧。”

“大哥怎么看？”

“能不能跃过去，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不过啊........”胖头鱼回头遥望一眼坐在岸边的孟如温，接着道：“他倒是头一个把我们当朋友的。”

“是啊。”

“若是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也是可惜了。”

几条鱼感慨半晌，胖头鱼才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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