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五）

孟如温枕着手臂，躺在青石上，丝丝缕缕的阳光从遥不可及的天空透过瀑布倾洒下来，带着丝丝暖意，金灿灿地映在四周。

孟如温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把这暖洋洋的阳光揣在怀里，暖一暖。

这水实在是太清冷了。

就在他收手的那瞬间，满目金黄倏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漆黑，无尽的漆黑。

望不见尽头，也看不见光明。

孟如温苦笑，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是假的。

鱼跃龙门，虽是耳熟能详，但听老人家说，真正能跃过龙门的鱼儿还没出现呢。

由此可见他基本上是跃不过去了，但也说不定他就是那条史无前例的鱼呢。

孟如温抬头望了望宽达数千丈的瀑布，高不可见，一眼望不见尽头。

孟如温深吸一口气，转身化为一条锦鲤，纵身跃了上去。

这万里瀑布似乎并不难跃过.......正想着，猝不及防一道水流直扑脸上，猝不及防地把他砸的晕晕乎乎的，差点一头跌下去。

孟如温赶紧调整好方向，摇着尾鳍不让自己跌下去，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前方，就怕突然被扑腾下去。

果不其然，又有好几股水流照着脸凶猛地扑来，都被孟如温敏捷地躲了过去。

孟如温忍不住沾沾自喜，吃一堑长一智，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咕噜”，一个不察，比之之前更为迅猛的水流扑面而来，这次孟如温躲闪不及，一连串的泡泡直往外冒，整条鱼也被砸的往下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扑腾”一声，掉进了瀑布下方的池塘里。

孟如温艰难地爬上岸，轻轻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嘶”了起来，这水流的杀伤力可真大。

孟如温喘了喘，待到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这才又跃了上去。

有了先前的经验，尽管此时水中并无什么暗流，孟如温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扭动着身躯，灵巧地避过几股湍急的水流，游得倒是十分顺畅。

又游了一段儿，孟如温猛然发现暗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冰冷的流水和巨大的压力，压得他有些闷。弄得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的吐出去，再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周而复始。

时间一长，孟如温就觉得腮帮子有些难受，继而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尽管如此，孟如温还是有闲工夫去想，他一条鱼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越往上越是难受，头昏脑涨，整条鱼都迟钝了不少，脑袋里就像是装了块石头，使劲儿拽着他往下滑。

孟如温几乎是半眯着眼，瞥着一股气往上游，哪怕暗流重新出现，照着他脸往下砸，他也不知躲避，强自挨着。

汹涌的暗流砸在他身上，力道之大，疼的他脑袋发晕，然而流水还在源源不断地砸在他头上，几乎要把他整个砸下去。

沉重的流水犹如车轮一般，碾的他脑袋生疼，眼睛几乎都睁不开，身体也已是疲惫沉重、筋疲力尽，全身都在微微发颤。

身体越来越不堪重负，动作越来越缓慢。孟如温疼的忍不住微微张开嘴，想要吸两口气儿，却是一口气没提起来，竟往下坠了数十丈。

孟如温脑袋一激灵，回过神来，挣扎着想继续往上游，奈何再怎么奋力挣扎身子却是止不住地往下坠。

慌乱之中孟如温用力一摆尾，成功借力将自己甩了出去。

飘在半空中的时候，孟如温只看到浩浩荡荡倾泻而下的瀑布浮在眼前，四周皆是一片虚无。

四周模样倏忽变幻，遥远的云端好似有一棵参天古树，枝桠茂密，朵朵梨花自枝头飘落，随风起舞，美轮美奂。

这个场景，好熟悉......

一朵梨花飘到孟如温跟前，他这才发现，这朵梨花差不多有他这条鱼这么大。

洁白如雪的花瓣光滑如镜，似乎都能映出人影......

那个人在漫天飞舞的梨花下，冲着他甜甜一笑，丹唇轻启，似乎是说了句话。

......是霜月！

孟如温忍不住伸出鱼鳍，朝着梨花轻轻一碰——一瞬间天旋地转，他落回到了水里。

孟如温再不敢松懈，咬着牙向上游，回去.......他一定要回去！

擦身而过的流水犹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地刮在身上，划下道道伤痕，鱼鳞大片大片地掉落，然而此时的孟如温，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回去，其他的什么也顾不得，哪怕身体已疼到麻木，失去了知觉。

但终究撑不下去了........

孟如温抬起头，想看看还有多远，然而他只觉头上一片清凉，鲜血都被飞泻而下的水流冲刷干净，徒剩一堆白肉，若是看得仔细，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白骨。

孟如温觉得他都不用睁眼了，很快他就会被流水冲刷成一具白骨了吧。

孟如温已是筋疲力尽，虚弱地吐出最后一串泡泡，两片鱼鳍再摆不动，身子逐渐后仰，慢慢地往下坠。

尽力了。

就在这时，那串泡泡越变越大，首尾相连，形成一道泡泡伞，帮他挡住凶猛的水流；又有许多五彩缤纷的泡泡自他周身飘出来，一个接一个，融成一个大泡泡，一股脑地把孟如温包在里面，晃晃悠悠地逆流而上。

孟如温在无尽的头晕目眩和剜肉的锥心之痛中，模模糊糊想起来，好像临走前胖头鱼冲他吐了一脸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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