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邀请（上）

德龙餐厅里，正在喝酒的海来接到了几个神秘的短信。

海来反复阅读其中几件短信，并且立即删除了其中两封，又将另外两封分别转寄至三个不同的地方。就在这时，信箱内又出现了一封新邮件。海来一看发信地址，立即将信点开，阅读了内容。信内有着一个名字，吸引了海来的目光，那是个将思绪拉入记忆之中的名字。

海来拨了一个号码，对方立即接起电话。

“你就是海来吧？”

“你谁啊？你不是罗曼。”

“我当然不是，听着，我对你很感兴趣，罗曼那丫头经常说起你，我们有时间见个面吧。”

“你到底是谁？”

“我叫克里斯托弗，【地球防卫军】的干部之一，如何，考虑好了吗？”

“三天，三天后，在洛基尔萨的圣元罗大酒店见面，位置和时间由你来定。”

••••••

“据国家安全局的消息，波洛克这个杀手组织，近半年来活跃度很低，只待在挼色境内，所以与本案的关系不大，不过，波洛克除了杀人外，还干走私的勾当，据挼色警方提供的线索，与波洛克有走私交易的组织有两个，一个是维特南的【八面佛】，一个是泽潘的【黑龙帮】。”

“等一下，队长！如果把本杰明他俩的话当成真的，那冯志文与和义帮的关系就实锤了。”

“假如都当成真的，这是什么意思？”

海来道。

尚进斜眼瞪海来一眼，接着道：“我认为冯志文很可能是为了误导我们的办案方向。”

“我也认同尚秘书的意见，这件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何世正立即附和同事的主张。

“你们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但好不容易得到这条线索，我认为有一探究竟的价值。”

“但是……”

“对于线索的可信度，我们确实应该再三求证，但不能因此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我现在命令欧阳泉与庞明，你们两个小组，互相配合，将所有曾经与【波洛克】有过往来的走私集团查个清楚。除了还在活动的集团，就连已经解散的集团，或是周围的相关人物，全都不能放过。不过原本的调查也不能中断，两组必须调派人力持续进行调查。”

何世正听完点头同意，尚进也不再反对。

“我们原本人力就不够了，还要增加额外的工作，我知道这对各位来说是强人所难。但必须咬着牙苦撑，如今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线索，都不能轻易放弃。”

“队长。”海来举起手道。

“什么事？”

“老实说，还有一条微不足道的线索……不，我不确定这到底称不称得上是线索。”

“说说看。”霜星道。

“一个地球防卫军的干部给我发了短信，他非常想见见我，我跟他说三天后，在圣元罗大酒店见面。”

“你的消息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

霜星道：“目前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克里斯托弗·琼斯这个人跟本案有牵连……”

霜星顿了一下，端起杯子来道：“不过，我认为这条线索有深入追查的价值。”

“目前我们的基本调查方针有以下三个方向。第一，由欧阳泉、庞明两组针对与波洛克的相关集团进行清查。第二，持续进行原本的搜查工作。第三，确认克里斯托弗目的，这部分就交给海来来负责，没问题吧？”

“当然，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线索。”

若在一般的警察组织里，属下绝对不敢这么跟上司说话，尚进一听就再次皱起眉头。

会议结束后，众人快步离开会场。

离开会议室的调查员们，约一半选择快步奔下楼梯，另一半选择搭电梯。两座电梯里挤满男人，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间只剩下东方拂晓及莱莎两人。拂晓朝莱莎瞥一眼。莱莎只是等着电梯，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一如往常的挂着目空一切的任何神情。

身为警察却没有调查经验的拂晓，甚至无法肯定对方是否察觉自己的视线。

拂晓压抑下情绪，以处理公务的口吻喊道：

“莱莎警官。”

莱莎回过了头，依然一言不发。

“3号机的瞄准系统必须重新调整，这需要你的协助。”

“我知道了。”

“后天上午十一点，你方便吗？”

“可以。”

“那么请你后天到技术部一趟。”

莱莎点点头。

左边的电梯重新回到这一层，电梯门开启。两人走进去，东方按下F1键和关闭键，电梯开始下降。

一片沉默中，拂晓迟疑半晌后开口道：“开会的时候……你笑了。”

“我吗？”

莱莎回应时，两眼依然凝视着发亮按键的楼层数字。

抵达一楼，电梯门开启。

莱莎走出电梯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拂晓全身僵硬，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电梯门再度关上。

••••••

“请给我校准调整数据，并再次确认VSD。”

拂晓凝视着仪器的操作屏幕，看着技术人员下达指示。屏幕上的那一排排数据资料似乎蒙了上一层黑雾。拂晓拿起桌上随时备妥的眼药水，摘下眼镜，在眼里滴了两滴。

这里是技术部的工作车间，兼具研究室与维修工厂的机能。技术部的人员听从东方的指挥，正不眠不休地修复2号机。他们不仅人力不足，而且维修龙武甲耗费的心神跟一般机甲兵装的维修完全不同。每个环节都必须抱持极度谨慎的心情。

最大的理由，在于就连技术部的人都不清楚龙武甲的开发过程，手边也没有研究资料。这些人员获得霜星的采用前，必须通过严格到违反常理的审查，当他们来到技术部的工作车间时，三架龙武甲早已经安置在那里。

“龙骨第二次检查全部完成，现在进入第三次检查的A项目。”

背后传来声音，拂晓重新戴上眼镜，转头一看，技术人员之一的柴贤荣在说话。

“辛苦了。”

柴贤荣的年纪比拂晓大上两岁，有着骨瘦如柴的体型及修长四肢，除了钻研技术之外仿佛没有其他兴趣，是个典型的技术型人才。跟拂晓一样，柴贤荣也深深着迷于龙武甲这个最有趣也最可怕的“玩具”。或许只有像这样的人，才能够胜任龙武甲的维修工作，正因为这样，拂晓相当器重柴贤荣。

“唉，如果能够分析出龙骨的内部机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为了不让龙骨被折断，我们的骨头累的快要断了。”

柴贤荣忍不住抱怨，像这样的抱怨，成了技术部人员的口头禅。

龙武甲的关键技术，存在于名为“龙骨”的中枢部位内的一套整合控制系统。龙骨的所在位置，相当于龙武甲的脊椎，而整合控制系统所采用的编译方式，是将程序以三次元分子结构的型态写入龙骨的内部。龙武甲能够发挥如此惊人的优异性能，完全仰赖于这套整合控制系统。除了龙骨以外的零件虽然也采用相当先进的技术，却能够更换及复制。换句话说，龙骨就是龙武甲，其他的零件只是一些消耗品。技术人员不断尝试在不破坏龙骨的前提分析内部机制，但每次尝试都以失败收场。

“要是做得到，大伙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但只要出一点小差错，一切就毁了。”

“这我知道。我们的骨头可以断，龙骨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损伤。”

柴贤荣顿了一下，凝视着拂晓的脸道：

“主任，我劝你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你的气色很差。”

柴贤荣虽然这么劝拂晓，但他自己的气色也与健康有一段差距。拂晓望了一眼屏幕角落里的时刻显示。

5:25AM

一时之间，东方搞不清这是清晨还是傍晚。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完全想不起来了。拂晓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现在是否饥饿。

“你在这里待了整整五天。”

“我也忘了……”

今天待在研究室第几天，自己也懵懵懂懂。有关于龙武甲的一切资料禁止带出研究室，因此没办法将工作带回家中处理。唯一选择，只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内待在研究室里，吃饭买外卖，喝水只能现接现做。

拂晓在主任专用办公室里放一组简易床组，累了就睡在那里。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也一应俱全，事实上跟在她家里的生活没太大差别，一个年轻女人竟然过着这样的生活，实在让人难以想像。

“你要是累倒了，我们就头大了。那玩意儿不是光靠我们就应付得来的东西。”

技术部部长卡佩文站在楼梯口处说道。

“当作帮大伙一个忙，快回家休息去吧。”

“那，我只好乖乖听话了。”

拂晓将桌上乱成一团的便条纸整理成一叠。每张便条纸上的字迹都非常工整。

“啊，如果数值发生变化……”

“我知道，我立刻跟你联络。你不用操心，交给我们处理。”

柴贤荣一脸苦笑地催促着拂晓。

拂晓踏着虚浮的脚步走出工厂，乘车大约二十分钟后，她抵达了自己所住的公寓。

拂晓的房间位于一楼。打开房门，她将肩膀上的大提包放在地上。

她将厨房还有卧室的窗户全部打开，将房内的浊气排除，接着她打开洗手间的换气扇进行换气。

开窗时，扔在厨房的手机响起。那不是随身携带的工作手机，而是私人手机。

拂晓叹口气，拿起了厨房内的手机。

“喂，我是东方。”

“拂晓，你这几天上哪里去了？”

原来是惠敏姑姑。

“还上哪儿，当然是在厂子里工作。”

在研究室里工作时，拂晓总要同事别转接她的私人电话，这一点惠敏应该很清楚。

“我打了好几次，你怎么都不接？就算你在警察单位工作，好歹也是尚未出嫁的女生，怎么可以这么多天不回家？”

“没办法，工作安排很紧。”

“你这孩子，重要的忌日竟然没来，还是当天放我们鸽子。你是最重要的家人，却不在现场，大家都来问我和你姑父，你知道我俩多么尴尬吗？他们追问我好几次。拂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啦了，为什么没来……”

惠敏是拂晓爸爸的姐姐，也是现在跟拂晓最亲近的亲戚了。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那样打一通电话，算什么联络？”

“在警界工作本来就身不由己，我也不愿意，地铁人质胁持案闹得那么大，姑姑一定也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但你既不是刑警，也不用维持治安，怎么连你也忙得回不了家？”

事实上惠敏并不清楚拂晓的工作内容，拂晓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按照职务规章的条文，自己对工作内容负有守密义务。

“拂晓，说真的，亏你念那么好的学校，还到国外留学，拿了博士学位，怎么会进警察单位工作？一般的公司企业难道不行吗?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在遭遇那样的事情后，想进入警界为改善这个社会尽一份心力，对吧？但是拂晓，凭你的资历，进入一流企业绝对不是问题。如果进一流企业，不但有最先进的研究设施，薪水也……”

“姑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惠敏滔滔不绝地道，拂晓硬生生打断她。

“你还问我有什么事？难道你还不了解姑姑的苦心？”

正因为明白姑姑是一片好心，所以不忍心说重话。

“你妈和你爸，还有你哥哥仁恒，他们要是天上有知，一定会很难过，唯一活下来的女儿和妹妹竟这么无情。”

“对不起，我累了，挂了，下次再聊。”

“啊，等等……”

挂断电话后，拂晓关掉手机的电源。这种时候不想听见别人提及自己的父母及哥哥。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人，也一刻没有忘记那桩惨案，投入工作时也不例外。

手机放在桌子上，人倒在床上。

转瞬间，拂晓沉沉入睡，甚至连梦也不作。

终于从梦中清醒了。

那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那是一场关于故乡的梦，一场沾满鲜血的梦。梦境中，故乡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城市成了子弹往来飞舞的废墟。下一瞬间，蓦然浮上心头的回忆为她带来淡淡笑意。对，那根本不是梦，是千真万确的现实。

莱莎躺在床上，只觉得四肢疲软无力，全身大汗淋漓。

G弦上的咏叹调。

梦境中又响起了那道旋律，音乐时而优雅柔美，却又时而粗暴地撕裂莱莎的肉体，又时而化为地狱的烈焰将她烧成焦炭。因为是梦境，所以没办法掩住耳朵，也没办法阻止旋律进入鼓膜。

噩梦夜复一夜地凌虐着她。

如果这就是自己应得的惩罚，她欣然接受。然而残留在胸口的沉重痛楚，却与受罚后的欣慰天差地远。

莱莎坐起上半身，脱去被汗水濡湿的衬衫。刺眼的光芒早从泛黑的米色窗帘缝隙间射入房内。这组蒙上厚重灰尘的窗帘，在婕拉搬进这房间前便挂上窗户。婕拉不曾拉开，如果拉开，就可以看见神清气爽的辽阔景色。

这是一栋面对运河的公寓阁楼。双层格局的挑高天花板上，风扇正缓缓转动。听说建筑预定拆除，却因不动产业者突然倒闭而遭到长期搁置不理。目前居住者只有莱莎一人。除了这栋公寓，周边一带全是像这样即将面临拆除的老旧建筑。霜星为莱莎准备这样的住处，绝非单纯为了莱莎着想。这样的地方就算遭人放置炸弹，受害程度也不至于多惨重。说得更明白点儿，就是只有莱莎一个人会送命，不会有其他人受到连累。

梦魇夜夜滋扰，却不见自己引颈期盼的死神登门造访。

莱莎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那是史密斯威森M629V-Comp。

洛斯利亚警察的配枪制度很严格，管理更是非常严格，但特勤队的驾驶员是个特例，可以佩戴9mm左轮手枪以外的手枪。

窗帘缝隙间透入阳光，落在六寸的不锈钢枪身上，反射出美丽光芒。莱莎握住黑色的枪柄，将枪口对准下颚。确定弹夹装满子弹，每天晚上就寝前确认手枪，是莱莎养成的习惯。只要一扣扳机，一切就会结束。44mm麦格农子弹将会轰散潜伏于脑中的梦魇。如果能这么做，不知道有多么幸福。可惜子弹能轰散梦魇，却无法消除犯下的累累罪行。

莱莎将枪扔在床上，站了起来。一切只是每天起床都要上演一遍的无意义仪式。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张床、一张床头矮桌、一把椅子。皮革外套胡乱挂在椅上，牛仔裤凌乱地横躺地板。除此之外，剩一座固定式的衣橱。厨房东倒西歪地搁着几瓶矿泉水，以及几颗橘子。连冰箱也没有。这就像是放弃生活意义的行尸走肉在人世间的暂时栖身之处。

莱莎走进浴室，冲着冷水澡，陷入沉思。明知道不该多想，却无法克制。脑中尽是自己的往昔、过错与罪行。

冷水冲掉噩梦的残渣，却带不走罪恶。噩梦就像汗水，每天晚上都会汩汩涌出，无穷无尽。就算从莲蓬头流出圣水，对莱莎而言也没有意义。“世上并没有神”的证据每天轮番上演在现实世界，那些依然相信神的小马实在是幸运儿。世上没有神，过去自己的存在意义，一次又一次证实这件事。那把史密斯威森M629V-Comp，就是最佳的印证工具。牧师身上的十字架只是单纯的装饰品，跟少女脖子上的项链没有什么差别。

但M629V-Comp那闪耀着银色光辉的无沟槽式转轮，却诠释出世界的真实面貌。44mm的麦格农子弹负起为世人指引方向的职责。

当年莱莎一直认为自己正让世界往美好的方向扭转，没有察觉自己的愚蠢。

她为了这个信念，不断地使用这把M629V-Comp杀人，已经不知重蹈覆辙了多少次。

看着手中的史密斯威森M629V-Comp，之前的思绪再度浮上心头。

莱莎承受着冷水的冲击，用力摇晃脑袋。自我了断。不，不能这么做，不应该这么做。莱莎不断在心中立誓，自己还不能死。

能够获得成为警察的机会，可说是最大的侥幸。这样的转机，将为自己提供最有价值的葬身之所。将肉体献给名为龙武甲的妖魔，让生命牺牲于对抗犯罪者的战斗中，这是相当诱人的结局。这是否能算赎罪，并不是问题的重点。在滔天大罪面前，任何赎罪失去了意义。

将龙武甲形容为妖魔，实在不太贴切。但对莱莎来说确实是妖魔，她作为驾驶者，必须付出代价，那种代价一般人难以想像。知道内情后，恐怕没几个人愿意签约。但对自己而言却是最佳的归宿。霜星洞察人心的能力令人赞叹。

话说回来，没想到自己会有成为警察的一天。当年的自己杀了不知道多少本无死罪的小马，这种令莱莎忍不住苦笑的讽刺境遇，或许也是无神世间展露的恶意。

是黑天鹅的处刑者会先找上门来，还是自己会先与龙武甲一起在战场上断气？

死神也好，妖魔也罢，只要能为自己指引一条通往冥府的道路就好。

脑海蓦然浮现东方拂晓的容貌，如果说龙武甲是妖魔，那女孩儿就是操控妖魔的道士。

莱莎关掉莲蓬头，用浴巾擦拭头发与肌肤。

原来天底下还有这么娇小可爱的道士。

技术部工作车间内，技术员们正在马不停蹄地修复2号机。

“贤荣，你看。”

柴贤荣往同事所看的方向看去，只见莱莎站在门口。

“差点儿忘了，这边儿麻烦你处理一下。”

柴贤荣走到莱莎的跟前，道：“莱莎警官，这边儿走，主任就在前边儿。”

研究室最深处有一排共用的长桌，拂晓埋首于电脑屏幕。柴贤荣对着拂晓的背影喊道：“主任，莱莎警官到了。”

“瞄准系统的重新调整工作准备就绪了，请跟我来。”

东方站起来，二话不说便进入正题，完全没有寒暄客套。

“好。”

拂晓率先迈步，莱莎跟在拂晓的身后，柴贤荣走在最后头。

拂晓走到3号机的前方，停下了脚步。

专用悬吊器固定住了3号机的机身。躯体各部位皆呈现外翻，大量缆线延伸而出，连接在周围各种仪器上。双掌掌心的射击用内藏连结器上，也安装了模仿枪械形状的检测用装置，背部的附加装备此时都被拆除了。

“麻烦你了。”

拂晓指着开启的驾驶舱舱门，示意莱莎坐进驾驶舱。

莱莎脱下皮革外套，粗鲁地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皮革外套底下露出一点不锈钢的光泽，柴贤荣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是一把手枪。

莱莎走向3号机，双手伸进手部罩筒内，握住操纵柄。这时，头部防护罩合上，投射于视网膜内的研究室楼层影象，同时显现在桌上的屏幕内。

拂晓转身面对连接着数条缆线的仪器。屏幕也同时映照出她的侧脸，但画面旋即切换成调整用的图像。十多个光点不规则地来回游走，重复着静止与闪烁的状态。

拂晓拿起麦克风，坐在椅子上道：“警督，VSD的画面是否正常？”

麦克风旁边的小扩音器传来莱莎的回应。

“正常。”

“画面上有一些目标光点，请瞄准停止不动的光点并扣下扳机。”

“我知道，做过很多次了。”

“五秒钟开始动作，请进入同步模式。”

“我明白了。”

各种数值在桌上的各种屏幕上迅速涌出，多得目不暇给。

拂晓依据这些数值的变化，进行细部微调。

站在后方看着屏幕的柴贤荣不由得赞叹，那出类拔萃的动态视力，凌驾于常人的反射神经。莱莎不愧是龙武甲的驾驶员。柴贤荣又看了拂晓一眼。她不放过任何一点误差，发现了就即时修正，看来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拂晓的年纪比柴贤荣还小，但柴贤荣对这个年轻的上司更增添几分敬意。拂晓与莱莎警督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其他技术人员也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聚集在3号机的周围。

“莱莎警督。”

“怎么了？”

“查令十字街惨案是你干的吗？”

“不是我。”

“真的吗？”

“查令十字街惨案与我无关。”

“但你干下过其它案子，对吧？”

“......”

“你总共杀了几个人？”

“一百多个吧。”

仪器之一发出程序结束的提示声。

伴随平滑顺畅的机械音，3号机舱门开启。莱莎走下驾驶舱，神情泰然自若。

“测试结束，接下来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你请回吧。”

拂晓的态度，仿佛就是将刚才的对话忘得一干二净。

“后天请你再来一趟，确认调整成果。”

“知道了。”

拂晓拿起身旁皮革外套，正想递给莱莎，却因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而吃了一惊。下一秒，东方发现皮革外套的内侧有一把手枪。

莱莎见拂晓的一双眼睛直盯着手枪看，语气沉着平静地道：“里面有子弹。”

“如果你想对我开枪，请便，你有权利开枪，我有义务承受。”

“......”

两人互相凝视，不再说一句话，时间仿佛已经冻结。

剧烈的心跳令柴贤荣呼吸困难，明知道非阻止不可，身体却动弹不得。

拂晓没有回应婕拉，只是把手上的皮革外套递给莱莎。

“后天请你早上过来，下午我得检查2号机的动力装置，可能会忙不过来。”

“知道了。”

莱莎也从容不迫地接下皮革外套，转身走向出口闸门。

聚集在周围的技术人员慌忙退向两旁，让出一条道路。

众人环视中，莱莎的身影消失在闸门外，一次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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