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离开

“欸，可以说话了，我们俩玩儿完了。”走乂的头挨了女臣两拳后，缓过劲来才对玩偶说道，“不吱声儿？”

“抱歉。”布娃娃率先回答道，“我单方面认为两位之间还有不少话要讲，于是没有发言，耽误了时间可真是抱歉。”

确实，毕竟走乂还憋着要骂女臣呢，挨了两下之后又不敢开口，话都堵在嗓子眼里，就差女臣给个机会让他舒舒服服、畅快淋漓。

“没有没有，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好讲的。”女臣没有给他机会，要是就两个人还好，各自对清楚对方的为人，暴露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无妨。可就是有第三者在场，让走乂的羞耻心产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在生人面前异常在乎颜面。

总之，那些有趣却没有风趣的话是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了。

“呃……啧，那……我们既然已经没话说了，等您喽。”走乂摊开五指对娃娃做了个“请”的手势。

“吱！吱——”

这一声尖锐刺耳的噪音在娃娃体内迸发出来，沙发上的两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看本本的看本本，发呆的发呆……这声噪响之后，玩偶不再有任何声音传出……

“没声儿？”走乂把娃娃抓在手里摇晃了两下又拍了拍，“坏了？”

“估计你放回去就好了，也许会有‘超级修复启动’之类的东西蹦出来弹你一脑门棉花……毕竟是某个不靠谱的人给的东西，没谱得很……呵呵。”女臣最后的一笑，在走乂耳朵里有点假，不像是平时的语气，但女臣平时也没少怪声怪气的，就没放着心上。

“‘超级修复’……启动！”

“嚯！”半天没声的娃娃里面突然蹦出这样一句，愣是把走乂吓一跳，这娃娃“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又没动静了。

“老姬，你说送这玩意的人是不是有病……喂老姬你干嘛，蹲在我前面位置还那么恰当，这个姿势不好吧……”说着话还搔首弄姿起来，“哎呀~，会羞羞的啦……”

女臣没有说话，左手捡起娃娃右手攥紧了拳头对着走乂的胯下就是一记上勾拳……

倒在地上的走乂对世界仿佛失去了期待，对友谊失去了信任……“呜呜呜……”蜷缩在角落的走乂无助地哭出了声……

为女臣此时的想法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喂了别人一块屎味巧克力，对方却用一坨真屎来回敬你，而且那坨屎还不是巧克力味而是原味，想打人却不得不礼尚往来地吃了这坨——‘屎’”。

真是糟心极了。

“别装了，起来。”女臣在看了走乂一番忘我的表演后，喊道。

“没有生殖器官的家伙没资格捂着胯下喊疼。”女臣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有智力障碍的生殖器官。

“你不爱我了……”走乂不听劝阻，依旧在角落自抱自泣。

女臣见状，先是轻轻地把娃娃放回桌子上，再移步来到走乂身边，俯身贴在他的耳旁，“安慰”道：“再不起来的话……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哦，嘿嘿嘿……”

走乂浑身一颤，一个翻身起步，连滚带爬冲向沙发，直到屁股结结实实落在坐垫上才长呼一口气，装出一副“我很冷静”的样子，说：“咳咳，有什么正事儿赶紧开始啊，别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的，时间就是金钱啊！”

其实走乂怕的不是被狂扁一顿之类的事情，而是女臣嘴里的“嘿嘿嘿”，这三个字一出，直接刺激到了心理阴影，就怕再有个泥头出来啵嘴儿。

果然心理学才是强大的。

……走乂唠叨完那一通话，女臣也回到了沙发，翻开本本，嘴上不知道再呢喃什么。

空气被冷静了大约一分钟后，娃娃体内又传出了“吱——”的声音，沙发上的二位这次是听见了。

“预言家？说放桌上能好果真就好了，你说个自己脑门长屁股试试呗？”

对于走乂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发言，女臣选择直接无视，专注于嘴上的自言自语。

“两位。”玩偶说话了，“请问我可以发言吗？”

“你要说就说……”走乂忽然看见女臣放下了书，悠哉地靠在沙发背上，声音就越说越轻，越来越没底气。

“您大可不必在意我们，做您该做的事情就好，请吧”女臣架着二郎腿，面带职业假笑，说着这番令走乂感到有点怪异的话。

“呃，啊，是是是，您继续您继续。”走乂正想着这些怪事呢，空气静了一秒，这才反应过来。

“……那么，有些许问题需要两位各自回答，请问可以吗？”

“可以。”/“哦。”

“请问……两位先生对现在所居住的环境满意吗？”

“满意。”/“不满意。”

听到女臣说满意，走乂简直不敢相信，不过只是“啊？”了一声表示质疑，没有多余的言语。

“请问……两位先生对书籍的内容满意吗？”

“满意。”/“还好，一般般。”

“请问……两位先生对上一个礼物满意吗？”

“满意。”/“那个鬼东西还能满意？某人差点把我吓死！”

“请问……两位先生对此次礼物满意吗？”

“满意。”/“鬼畜门铃这一项就直接差评，还有，老姬你傻啦？就只会说满意啊，被洗脑了？”

“请问……两位先生对对方满意吗？”

“满意。”/“我应该弄死……啊？老姬你……”

“请问……”

“闭嘴！”走乂这两个字近乎咆哮。

“老姬……你个小瘪犊子打我啊！”最后几个字是努了劲地喊出来的，可女臣……却是轻虚虚地在走乂胸腹部连打——少了什么对吧。

“靠！”走乂挥拳反击，全力一击直中女臣的眉心，就在中拳的下一刹，女臣的头与身体的连接处“嘣”地传出一声脆响，女臣的人头飞出五米开外，摔成一摊碎土……身体也随之倒下，崩坏开来。

一种莫名的情绪染上心头，似乎对某个人不辞而别的哀伤与悲痛，而这……逐渐转化为对外物的愤怒。

他转头看着娃娃，近步抓在手里，一把摔在地上，哀愤地大叫道：“你他娘的就知道坑我是吧！你坑啊！你再坑啊！你丫有种别回来啊！”

……

来自悲伤的愤怒；来自孤独的愤怒；来自控诉自己无能的愤怒……各种情绪各种想法的混合所产生的愤怒，全都暴力地发泄在这个玩偶身上，没有一丝保留。

当失智的愤怒被完全发泄，理智将重新回到主导地位——他对自己的言行感到抱歉，它理性并宽容，认为发泄并没有什么不妥，且对于自己是宣泄口感到荣幸。

“……我回答了您几个问题，请问是否可以……”走乂把自己的沙发搬到女臣的沙发对面，一人一物相面而谈。

“当然，先生。”

“你……知道所有的始末对吧。”

“是的，先生。”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真相吗。”

“先生，您一定会知道真相，也许就是下一秒。”

“你觉得走乂存在于哪里。”

“时流中另一个原初世界，先生。”

“第四……他会……回来吗。”

“不会，先生。”

“最后……我需要知道怎么和那个脑残玩意对上话。”

“……先生，请您起身，先在墙边按下控制书柜的按钮，再在书柜自上而下第三层居中位置寻找一本蓝色封皮金镶角的书物。”

走乂没有说话，只管照做，当他打开书柜门时，一本蓝色的书从上数第三层滑落下来，砸在地上。走乂捡起书问道：“是这本对吧。”

“是的，先生。”

走乂回到沙发，从第一页翻起……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你最想知道的不过是‘女臣’的生死所在。

不要生气嘛，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我也是不得已呀……

用他的终生孤寂，换你一生无忧，你难道不该开心吗？”

以上，是第一页的内容，走乂看得无比恼火，却只能翻开下一页……

“先忍住撕书的冲动。

你不妨先看看那个你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

女臣的书。

我建议去欣赏几页，再来心平气和地交流一番。”

第二页只有这几句话，往后全是空白页……“啧，烦人。”

走乂起身拿来女臣的本本，这确实是和女臣相处百年来，第一次碰到的东西——翻过前置的几张空白页，剩下的，是女臣在这里存在过的仅有的证明——

“晴，日落，此人猥琐恶心腌臜龌龊，劣俗至极，建议乱棍打死，炮烙伺候。”

“晴，日落，此人欠抽。”

“晴，日中，揍人的感觉很棒，需要找点理由才好下手。”

“晴，日出，书柜里的这些书都是他写的……他太孤独了。”

……

“晴，夜幕，先生来了，不知怎么找到我的，祂说有一笔交易。”

“晴，日出，其实日出很美，尤其是和别人一起看的时候。”

“晴，日落，与往常一样，日落了。”

“晴，夜幕，你最终会看到这些文字的，希望那时还记得我。”

“雨，日出，再见。”

——里面的几百条日记，一条不落地看完了……“好了，作者先生，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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