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布娃娃

“欸，老姬，你不是说今天有那啥过来嘛，都快晚上了，咋没个声响没个动静啊，咱是不是被放鸽子了？”说话的人是走乂，一个品行优秀、待人友善、能言善辩、眉清目秀——一样不占的百岁青年。

“别吵，安静等，看你的书去。”说话的人是女臣，一个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奸滑取巧、拳打脚踢——样样精通的优良青年。

这两人之间常常能有有趣的对话，就像走乂说：“哎哟，都等多久了嘛，我书都要给翻烂喽……”

女臣再回答：“你的书翻烂了与我何干？你自己睡觉流哈喇子伸手就用书擦，我制止你都嫌脏，还抱着那玩意一个劲儿地舔，一边舔一边还喊着好苦，啧啧啧，我都没脸叫醒你。”

“呵！我说那人咋还没来的事儿，谁让你爆黑料的！”紧接着走乂就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对于女臣而言无关痛痒的事……比如“睡觉打呼噜”、“说梦话”、“还特喜欢翻身，一觉翻个七八次”……总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粉红内裤都比这重要不少。

说就说呗，女臣确实是不当回事，但还是有某个东西引起了女臣的好奇心：“我说梦话？你确定？我怎么不知道？你瞎编的吧？”

女臣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说梦话自己听不见了，只是这种怀疑的语气，加上走乂为人时常单纯的个性，套出话来简直轻而易举，说不定还能让走乂还能说出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就比如粉红内裤上有一个“HelloKitty”而且被磨得支离破碎什么的。

咳咳，话题似乎扯远了。

再回到走乂，被女臣这么一说，可谓是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张口就来，高声叫道：“怎么会！我听得真真儿的呢！”带着这股子兴奋劲儿接着“说”：“你呀老晚老晚的时候，手啊一个劲地摸书，抽抽风似的，比中了邪了还邪乎，嘴里还叽歪着‘别~’，‘啊~’，‘不要~’，‘那里疼~’跟做春梦似……”

“嗯？”

女臣把这第二声的“嗯”字拖音拖得蜿蜒曲折，极大程度上表现了——“你要是往里面编一点点瞎话的话就把你的账翻着倍地往本本里记”的心理活动。

当然，走乂单就这么一个“嗯”字就把话听明白了……众所周知，“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走乂绝不例外：“老姬，别，我知道错了，疼的那句是我自己加的，但我保证前面的绝无半句虚言。”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走乂该怂得怂。

“行了，继续。”女臣同时摆手示意道。

“走乂说出来的话没有保证。”或者说“走乂的话二分真七分假，其中一分不知真假。”这在两人之间已经是某种不成文的定理了。

连走乂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不可信，当然知道女臣也就是给个台阶下，不至于扯到更加歪七扭八的事情上。

听着女臣一说“继续”，走乂那气势汹汹、神采烁烁，“大脖子圆脸”的村口闲妇的感觉就上来了：“不是我说啊……”

这才第一句女臣就想吐槽了——“这就你一个人啊喂，难不成我讲给你听我说了啥梦话啊！”——当然，心里讲一讲就好，人家有闲天聊正高兴着呢，别打断。

“……就是你那讲呓语的毛病最近才整起的，我觉得吧……就是你最近打人太多了，还是下狠手，就仗着我身体好，经得起揍，你就拼了命地打……打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叫黑白两鬼抓你，你就怕，怕被抓走你就在那喊救命……可不就是在说梦话呗。”

“嚯，您讲的可真好，分析得头头是道啊，要不是我比您多读了几十年的书，可就信了哩。”女臣都没脸拿正眼瞧他，走乂还自个儿在那傻笑：“诶嘿……人家也没有那么厉害啦，讨厌，鼓什么掌嘛，不用送花啦，谢谢谢谢……”

……女臣猛然觉得走乂说得很对，他就应该在被黑白无常接走之前可以拼了命得揍走乂几顿，免得说自己罪孽尚浅、阳寿未尽，又在人间滞留几天被走乂贱了一身——好像女臣没资格说“被贱了一身”这种话。

走乂自己“玩”了会儿，算是又腻了，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好像忘了点儿啥啊……”

“讲话的时候别扯上我，我不配与您相提并论。”女臣一边翘着二郎腿欣赏着窗外的天空一边“评价”道。

“说记得不就行了嘛，怪浪费口水的……告诉我，我忘了。”理直气壮，不亏是走乂，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别人强硬一丢丢。

“自——己——想——我可没闲工夫……算了。”不可否认，女臣和走乂要是不闲不可能会这么坐着看这一片落日的天……哦不，就算是看天也没这么闲。

……

“等待一个必定到来的未来是一个非常无趣的过程，那些禁不起等待的人就会暴毙途中；经历一个不定发展的过程是一段不错的旅途，那些做乐于其中的人便能满载而归。”

难以想象这工整对仗的人生哲学居然出自走乂之口……连走乂都能无聊到稍稍正经起来找找乐子了，就足以证明这等待“略微有点”漫长。

要知道，女臣对于时间是很不敏感的，一周对于他来说可能是恍惚间，一次日出也可能会是记忆中的永恒——他没几天的时间了……

没剩多少时间来陪他身边的这个二货了，至少最后的这几天，他记得很认真——被礼物失约的第十八次日出，女臣说道：“走乂同学，咱们被鸽了或许大概可能应该有二十来天了……请问需要采取点行动吗？”

“你这是在干嘛？征求我的意见？”虽然是没好声没好气地反问回去，但隔了几天终于又有茬可以搭，走乂心里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不是。”简单明了，直接反驳，“所以我们得按计划行事。”

“哦豁？计划？”走乂内心深处的一丝中二之魂似乎在燃烧……

“叮咚——”此时突如其来的门铃声犹如在走乂的心火上浇下一盆干冰，令他感到无比窒息。

“谁啊！”走乂叫道。

“叮叮咚叮叮叮叮咚——叮咚——”紧接着一连串的按铃声不住地响起，惹得走乂大叫：“老姬！开门去！”

“不，又不是老夫老妻，凭什么听你的。你要是承认自己下身瘫痪动弹不得，我就勉勉强强帮你开个门。”在这番吵闹声中的女臣竟心如止水，还善用计法，简直妙哉。

“哦算了，激将法没意思，我要是不认投就得一直耗下去……”出于无奈，下沙发，一寸一寸地移动着半个多月没有活动过的双腿，另一边还要忍受门铃的喧扰。

“叮咚叮咚叮叮叮咚——”

“按个屁啊！混鬼畜的啊！要玩回家玩啊喂！”讲真走乂现在的移动速度还不如承认自己下身瘫痪呢。

“老赵。”

“啊？”

“我觉得你用下巴爬过去会比走快一点。”毕竟走乂让四五米的路程变得有十几秒那么漫长，“这样很浪费时间。”

“那你走个试试！”走乂那叫一个不服气，直接坐地上揉腿，也不管这门铃到底有多大声有多吵闹。

说话间，女臣三两步就到门前摸着了门把，回头看着轻轻“切”了一声，心想着“应该可以在本本上划掉几条了”。

……转下门把手，迎面而来的一阵靠门产生的风，是很清凉的感觉——因为面前什么都没有。

走乂倒是咋呼起来：“老姬姬你往下面看，那是个啥玩意儿哟！”

不用走乂提醒女臣也是自然地低头向下看去——一个长耳兔的玩偶软塌塌地落在地上，亮棕的肤色与洁白的地面相比格外突出，让女臣一眼就认定——这是“礼物”。

在女臣思考之时，走乂又叫起来：“门铃就是那玩意按的！让我弄死它！啊——”

如果走乂腿脚不错的话应该会飞奔过来踩上两脚，不过现在的走乂状态不好所以——女臣代劳了……“砰砰”两脚，给棉花布料跺出声了，这个劲力可想而知。

折腾完两脚，女臣把玩偶捡起来拍了拍——虽然拍两下并没有实际作用，但就是觉得干净了不少。

他双手怀抱着“礼物”，边向沙发走边说：“你想踩的棒你踩了。”

走乂懵了一下，脑子转过弯来的时候女臣已经“噗”地一声坐在沙发上了：“所以我该谢谢你？”

“不，不用。”女臣把玩偶放在桌子上，“把门关上就好，这样我可能还要谢谢你。”

“啊，那，谢，谢，啊——”走乂脸都要抽了，这不就是在为难他这个“伪下肢瘫痪患者”吗？

——别问为什么不用手爬过去，因为嫌地板脏……毕竟手还要用来搓脸抓头发什么的，脏了就不好了。

走乂就这么干坐着，等腿恢复。

……

“你们好。”某个略带稚嫩的声音想起。

“老姬，你说的特殊功能就是这个？我觉得鹦鹉就能虐爆它欸？”

“不爱看就别看，又不是专门讨你开心的玩意。”

“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我觉得您两位需要严肃对待。”是那个玩偶娃娃里的声音。

“哦豁好刺激，老姬，这玩意的声儿咋这么好听呢，你给我学一个呗。”

“请问您可以等待些许时间吗？我需要稍微调教一下我旁边这个二货……”

“没问题女臣先生，您所做的举动只会危害您的部分利益，与我没有直接关系，我可以一直等待的。”这娃娃没有包含一丝情绪地回答道。

“那就请您……”

“别别过来啊！怎么又打我啊！”

“……多等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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