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玩泥巴

窗外的太阳如同往常一样升起，透过一层玻璃，把茶杯上空的雾气照得明晰，却又有几分朦胧。

那是一杯和往常一样的清茶，两边的沙发上，也是和往常一样的两个人。

女臣和往常一样欣赏着本本。

走乂和往常一样自然地醒来。

……

“喂！老姬！我怎么动不了啊喂！老姬！”走乂刚一醒来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自己被一层黏土包得严严实实，脚指头都动弹不得，只露出了一颗能勉强扭个几度的头……而且这土已经干掉了，也就是说——这层土很硬……

除非走乂天生神力，又或者可以把自己的体积变大皮肤变绿来撑爆这跟钢筋混凝土一样的黏土层，不然只能求助在场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了——女臣。

直接大喊“姬哥哥，帮帮人家啦”之类的话，虽然很不要脸但以走乂的优良品质与行为模式完全可以做到，甚至是有所超越。

当然啦，喊归喊，求归求，女臣放走乂出来是完全不可能的——毕竟走乂被困住了，关他女臣什么事。还有，走乂知道自己死不了……所以会不会被女臣羞辱虐待就属于未知数了……

“诶，老姬，你总不会闲的无聊把我裹上吧，诶，是吧？”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就走乂现在这一副谄媚的贱笑，女臣完全可以另取一把土糊在他脸上堵住他的呼吸道……然而女臣并没有这样做。

“诶，诶！老姬，小姬姬，别嘛，不要转过去嘛，看看我好不好？人家很可爱的啦，帮帮人家啦~”

果然……超越了。

这下不把稀泥巴糊他脸上，堵住他那恶心的声带就是天理难容，女臣完全有能力一脚踢烂他的脑浆子以此替天行道……然而女臣还是没有这么做。

在走乂的“哀求”之中，女臣把本本往沙发上一丢，起身来到书柜面前，打开下层的门，里面骨碌骨碌滚出来一个东西……

一颗人头！

细致点说是一颗泥巴做的人头，勉强算是个塑像吧。

这颗泥头与在场的两位没有丝毫的相像——

卷发跟小山似的，在头上一小撮一小撮地盘着，还遮住了额头。

眉毛就是四指宽的两条线，还学着剑眉似的往上挑。

眉毛下面的小眼睛俩眼皮耷拉在两边，垮成一副三角眼，显得十分猥琐。

俩耳朵不大，耳廓却格外厚重，带着耳根往下垮，还往里包，跟簸箕一样，生在这大方脸上说不出的古怪。

鼻梁很高，鼻头很扁。

上下嘴唇都出奇的厚，上嘴唇好像一张嘴就要和鼻头碰一碰一样，下嘴唇倒是碰不着下巴，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突，就像平原里猛得隆起一峰珠穆朗玛。

走乂难以想象这是真的存在的……

当然，这是它落地前的描述。

这颗头可能是因为太过于诡异，亦或是黏土本身无法忍受自己被塑造成这幅鬼模样，掉到地上骨碌了两圈后……“啪嗒”碎了……顺着鼻梁裂成两半。

女臣很心疼，他甚至想抱住这两瓣的头伤心一会儿，因为……这是女臣亲手做的……对，女臣做的……还是亲手……

已经很难判断该吐槽女臣不适合手工这一娱乐，还是该夸奖女臣的想象与审美的超凡脱俗……

但愿走乂不会拿这些事吐槽，以此为女臣的本本上再添一笔“光鲜亮丽”的传奇色彩。

“欸，老姬我警告你啊，你要拿就拿稳点，不许砸我啊，不然有你好看的。”很显然走乂这番话是无用的，不过对于女臣而言……可就是打开了某种邪恶趣味的开关呀。

他想起了做这颗头的目的……嘿嘿嘿。

“欸~，怎么会呢，我是那种会用东西砸你头的人吗？我可是很善良的……嘿嘿嘿。”奸笑，绝对的奸笑，走乂发现事情变得很不对，可是逃不了啊！只能在异样发生时，做出最后的抵抗。

女臣拾起那两瓣头，按着原来的痕迹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对着走乂笑道：“欸嘿嘿嘿嘿嘿……”

这里不得不解释一番女臣的行为举止，首先女臣是个“变态”，也是个“贱人”，贱这方面就不用说了，单讲“变态”。

女臣的变态不同于大马路上摸女人屁股大腿之类的败类，而是喜欢看一些刺激性的场面。虽然女臣平时安安静静，温文尔雅，偶尔点评走乂的行为言语，但是对于那些并非因色情打码的全屏马赛克下的场面，可谓欲罢不能。

当然，女臣是可以控制住自己的，不会去故意制造这些场面。另外还有一种刺激有同样的效果——有人展露出恐惧绝望的表情与情绪。

根据目前的情形来看，最佳的实验品必是走乂无疑。

“来~，别怕……”女臣抱着那颗丑陋的泥塑，缓缓向走乂走去，“嘿嘿嘿，乖~，不会有事的……”女臣这既奸诈又瘆人的表情，令气氛变得很诡异，恐怖的气息直白地刺激着走乂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五官拧在一块儿，那是写满了拒绝。

“唔！别！别过来啊！求求您放过小的吧！啊啊啊啊！”

走乂的恐慌除了个别例子，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干的，甚至会超越这个限度，直接晕死过去也说不定。

叫归叫，喊归喊，女臣的兴致倒是一点也没有衰退，反倒随着走乂惊恐的叫喊，更加兴奋了……对，越叫越兴奋……

“诶嘿嘿……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嘿嘿嘿……”说着，女臣把泥塑伸到走乂面前，大概与他四目相对的位置，说道：“来~，亲嘴嘴咯~……”

刹那间，走乂把嘴唇包在嘴里，拼了命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以示求饶，害怕到已经要哭出来了。

当然，女臣完全没有理会走乂的求饶与抗拒，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地把泥塑靠近他，再靠近他……这样才能看见一个人逐渐由恐惧到愤怒，再到心理崩溃的愉悦场面，对女臣来说无疑是难得的刺激——“诶嘿嘿嘿，这简直太棒了~，不要抗拒嘛~，就亲一口好不好？啊哈哈哈哈哈……”

这太疯狂了。

“啵~”女臣嘴里蹦出个拟声词，代表着它——这颗可以被形容之丑陋的头，已经亲到了走乂。

同时走乂感觉到嘴角出传来一丝冰凉，配合着“啵~”的一声，走乂当场大脑当机，昏迷不醒。

随着走乂的晕厥，女臣那瘆人的笑容渐渐收回原样，又摆回平日里书生般的秀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唉，怎么就亲上去了呢……”女臣很“贴心”地搓去了走乂嘴角沾着的泥，“我明明手拿得挺稳的呀……一定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别怪我呀……”

这番甩锅毫无意义，因为甩锅的用途无非是使负罪感降低，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但对于女臣这种难以产生负罪感的人来说，实在是无用之举……但能在事后敲诈走乂一下，比如说“帮你做了全身的清洁工作，你理应感谢我”之类的话，然后赋予他站在某个寒凉之地讲话的自信。

话再说走乂。

其实这种“女臣暴走事件”的解决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冷静，非常的冷静。别脸上配合着被吓到，心里又吐槽着各种智力障碍，是毫无用处的——虽然没人会这么干。

冷静其实对于走乂来说是做得到的，尤其是一二十年前女臣也表现过同样的行为，但放在当时的环境下——“动不了”、“有一颗诡异丑陋的人头”、“有一位类似于变态杀人狂的心理变态”、“你可能会被一颗人头夺走百年来的初吻”……放在这种环境下，不慌张简直就是屁话，尤其是最后一条——这也算是为走乂挽回一点并不存在的颜面。

只要面无表情地看着“暴走的女臣”，对于女臣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就是直勾勾地看着，不出十秒女臣便会兴致全无，回归平静……所以走乂那番叫喊起了反效果。

……

天已经黑了，走乂干干净净、衣着整洁地被摆在沙发上，又过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迷蒙着眼，忽尖叫道：“啊啊啊！别！有话好说啊啊！”说着还挥舞起了双臂，抗拒着面前替代了那颗头的空气。

三秒后，走乂反应了过来：“额？啊哈！我出……”走乂又反应过来，他似乎还没找女臣算算这笔被夺走初吻的账。

或许是外界的空气刺激了他，也可能是安静看本本的女臣给了他嚣张的资本，走乂嚣张地喊道：“老姬，你说……把我困在那土块里，受到这么大的惊吓，还让我没了初吻，你该……怎么赔我呀？啊？”

从走乂的用词和语气来看，藏了几百年的初吻应该并不值钱。

这时女臣并没有说话……这无意中助长了走乂嚣张的焰气，继续用鸡蛋磕着石头：“咋啦？赔不起怕啦？叫你下次还敢不敢……”

走乂话未说完，只见女臣扭过头来，脖颈的骨头发出“咯咯咯”的脆响，脸上带着那副抱着头时兴奋又瘆人笑容，直勾勾地看着走乂，嘴里缓缓吐出三个语气词：“嘿嘿嘿……”

落地，跪下，磕头，大喊一声：“哥！我错了！”一气呵成，女臣甚至怀疑走乂私下里偷偷练过。

“可以了，免礼。这种大礼要是能延年益寿，你活几百来年确实应该……还有，以后遇到什么奇怪事儿先把嘴闭上不好吗？祸从口出啊同志。”对着走乂打趣真的尤其快活，更别说他还脑门磕地地跪在地上呢。

“是！大哥说教的对！”人嘛，就是这种不要脸的才有趣。

“……”

女臣等走乂等了半天，还以为走乂有什么抱怨说一说，自己好开口讨论“棺材”的事儿。结果他愣是被“嘿嘿嘿”吓得不敢出声，在面前杵了半天。

女臣“唉”地叹了口气，放下本本，转身移步到沙发背后，喊道：“过来，看这个。”

“得嘞！”走乂一纵身，翻过沙发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单膝跪地，刚要问有何吩咐，只见眼前一具土色棺材，惊得他直直大叫：“妈耶！哥！咱别这样啊！我上有八十迟暮老母，下有三岁待哺幼婴，您可别……”

走乂的话依旧没说完。

“闭嘴，又没说要把你放进去。”女臣听着这话在心里暗暗吐槽道：“你那身体构造到底是怎么允许你下有幼婴的……”

走乂这人也真是听话，毕竟是被吓过几回有阴影的，但心里又是别样一番想法：呵，把我放进去的时候不就没说么，哼。

对，尽管只是心里想，但还是很怂。

话题再回到正轨。

女臣让走乂推开那棺材盖，只见那土盒子从正当中分成上下两半，切面之间一点摩擦的声响都没有。

“棺材”里面只有一处肮脏的人形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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