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已经失败的游戏

次日，晨，五点四十九分。

卡恩挣扎着从沙发椅上爬起，暗骂一声：“靠！落枕了！”

他往日的同事今时的下属遇见他，虽然嘴上恭恭敬敬地道安，一过身就不免被滑稽的歪脖子长官引得发笑……还好卡恩只是人格上有些贱，人品还是不错的。这要是换做卢比落枕，那今天就是妥妥的裁员日。

六点三十四分，卡恩敲了敲囚禁布鲁克的房门，并大喊道：“吃饭了！”

只听得屋内一阵躁动、叮当乱响，一位视线与卡恩齐平的男子终于打开房门站在他面前，怒吼道：“你丫有病啊！这才六点半！”

“闭嘴。”卡恩的语气很平淡。

“闭个屁！”

虽然此刻有着起床气的布鲁克很烦躁，但并不妨碍卡恩的手段生效——“这是你的份。”一盒优质，所以价格不菲的早餐被端在两人的视线之间……布鲁克被轻而易举地制服了。

紧盯着那盒子的眼神简直跟饿了百八个月的老虎一样，涎水是止不住地往下咽。

没办法，虽然在这是可以蹭吃蹭喝，但鉴于死人的案子向来很少，布鲁克的一天基本属于早起——饿；中午——半饱；晚上——半饱。

所以布鲁克自打进来就没吃过早餐……还是这么贵的早餐。

他现在看见吃的也就顾不上什么起床气了，边吃边问道：“为了避免我说太多影响吃饭，所以你是想到什么东西了才来跟我讨论的？”

既然对方开门见山，卡恩也就不好讽刺些什么了，紧跟道：“三个死者生前最后的影像都表示他们都在一家便利店附近的摄像头死角待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有人做了什么又被做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虽然很没有逻辑，但我已经能够确认三起凶杀案都是同一个人所为的了。而且那个人说不定我还认识。”

“就这些？”嘴里还嚼着槟榔，吐字不清但卡恩明白他说了啥。

“当然不止，因为我发现我们局里的办事效率太低了。我还在基层的时候他们还能勉勉强强把卷宗文案都理出来分个类，我一上去，好家伙……一天了！连个有身份的死人都还没查到来头，一点都没有！

“我都怀疑他们的办事效率是跟哪只蜗牛学的，惟妙惟肖啊。唉，他们那些个烦人的家伙暂且不提，我想再问问你。那个自然死亡的老头——‘乔治·卢卡斯’，确定是肥佬的父亲吗？”

“喂喂喂，别按我肩膀，至少让我先咽下去啊，”闷沉的声音加上时不时喷出的食物碎屑不免有些滑稽，好在他吞咽地很顺利，“嗯，对，他们就是父子，而且居然是亲生的。”

“嗯？”卡恩因为他最后一句不太对题的答案脸抽了一下。

“嗯什么嗯，都一样胖当然是亲生的了，”在专业领域里耍无赖可真是令人难以反驳，卡恩只好沉默静听，“别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肥佬他爸割阑尾的时候我在场。顺便告诉你，那个鸡蛋我检查过，毛鸡蛋，太熟了不好吃。至于再有点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万事通。”

卡恩也无奈地摆摆手，再道：“你觉得凶手会是谁？或者说嫌疑犯大概在哪个范围内？”

“嗯……”布鲁克仿佛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实际却是想把牙缝里的肉丝舔出来，半晌后才续道：“不是你。”

这个回答很妙，跟废话一样。

“好吧好吧，看来你帮不到什么忙了。”卡恩说着就往外走，布鲁克却平声一句：“你应该知道凶手是谁的，怎么会问我呢？”

“没事儿，杀人之后搞行为艺术的那货估计就是你床上那屁股印子的主人，你碰倒那些工具是为了掩护他逃跑而发出声音而已。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猜到了。”离布鲁克四米处的卡恩已经掏出了枪，歪着脖子瞄准着前者的脑壳。

“你放心，”布鲁克舔完最后一点剩菜，径直走向卡恩，用眉心抵住了那只手枪的枪口，手搭在卡恩持枪的手上，“我可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另外，我其实很守信用……”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

子弹穿过布鲁克的大脑从后脑勺飞出，带起一串由血液和脑浆混合成的腻滑流体……布鲁克直直地向后砸在地上，又溅出一片血迹。

他不会后悔，因为就是是他自己开的枪。不过却有着一丝歉意，因为用的是卡恩的手指……

布鲁克，死亡。

卡恩再怎么样也不忍看着死去的老朋友就这么躺着，所以收起枪后气一沉，直接把他抬上了床。

那张一直由他解剖尸体的床上，如今躺着他的尸体，同样的布盖在他的全身——有些讽刺，却也是最好的归宿。

“大艺术家，或许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卡恩这么想着，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去。

步子变得沉重。有力。

……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卡恩选择了延迟自己宝贵的下班时间，继续分析着上头交代的文件。

现在才在任第二天，流言蜚语却跟趴在蚊香上的蚊子一样没了动静，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光是没人敢正眼看他就能感受到，那群尸位素餐的人对于会牵扯自身安危的事可积极得很。

“啧，果然动不了人，”说着又暗骂一声自己的上司，“肥佬的案子查出来，既能得功绩，又有威信，底下收了钱谁又敢大嘴巴？跟我串通好收着案底，各自淘点好处不就谁也不知道吗？一群蠢货……”

这个分析很到位，如果没人觉得卢比的案件有漏洞的话确实可行……至少在了解卢比的人品之后会觉得这是非常可行的。

十一点五十六分。

卡恩锁好文件，给手枪装满子弹，最后从钱包里把“受贿”来的千来块垫在桌角。只带着十几块零钱和一支手枪，准备去吃饭的时候顺便见见克劳泽的“侄子”。

十二点八分整。

便利店正要关门，卡恩一把拍在门框上，算是及时赶到。他似笑非笑道：“叔叔我可还没吃午饭呀，欧尼。你舍不得叔叔饿着的对吧？”

欧尼也不多说什么，招手示意卡恩弯腰进来。

店内，卡恩照常拿了两袋方便面和两根火腿肠，在柜台前假笑道：“劳烦再去烧壶水了。”

他还是跑去烧水，不过有一声嗤笑没被卡恩听见……

开水来了，只不过卡恩挑了个大点的碗，放下两块面饼——他这是打算连晚上的份一起吃了。他趁着等待的时间问道：“前几天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你这个店的位置要是有人经过肯定看得见的吧？”

“你说的是……哦哦！想起来了，”卡恩知道这是演戏，但并不打断他，“记得我说过我是在睡觉的嘛，上午开了一会就关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真的怪我记性不好。”

“欧尼”的演技仿若弄巧成拙，让卡恩看着有些许尴尬。不过还好，尴尬之后面条已经可以食用了，配上两根火腿肠让人真是食欲满满。

正当卡恩肆无忌惮地大口嗦食泡面的时候，这个柜员说了一句话，让卡恩弹到两米开外举枪瞄准。

“果然只有一个人过来吧。”

“什么意思！”

“上面给了你们不小的压力吧？所以你只能在午休时间偷偷摸摸地出来，嗯……逮捕我。”最后三个字显然不是因为思考，而是一种戏谑。赤裸裸。

“是啊，压力很大，要不然我会带上手雷当打雪仗似的丢。希望你躲不掉。”手很稳，这么近的距离仅要一枪便可索命。

“你还是很可怜的嘛。”他走到柜台后面，卡恩也跟着他移动。

“哦？何以见得？”

“嗯……比如你的手枪里没有子弹，”一只手从柜台里掏出一块整钱晃了晃，“我可以用这个赌。”

柜员给了卡恩一个“你可以检查一下”的表情……弹夹不见了。只见他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弹夹——空的。

“没办法，扒手这行只干了几个月，学艺不精，没偷到子弹。”说话间正向卡恩走去。卡恩瞬间推理出三个可能：他有信心在近身格斗中战胜我；他有在瞬间制服我的方式；他自愿被捕。

第三个显然不可能，但前两条的最优解还是拉开距离……执行后，卡恩已经贴着墙壁了。

“哎呀，别怕嘛，我这么弱当然打不过你啦，”他端起卡恩吃剩下的面，手伸进面里摸索着什么。

“你……”陷入被动的卡恩正在思考如何逃出这个地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找东西而已，”忽然神色一变，“看！我找到了！”

这是——弹夹里的子弹。只有一颗。他把子弹装回弹夹里，并丢给卡恩：“一次机会，你打哪儿都行，我不动。”

这让卡恩认定了它是个疯子，很彻底的疯子。不过子弹的到来还是很有安全感的，虽然只有一颗，但这足以给自己满满的勇气与信心。

但对“欧尼”来说，双方之间都有筹码才可以被称为游戏。现在卡恩收下了子弹，能够取他的命了，这同时代表着默认游戏的开始……

卡恩装好弹夹，却把枪收回腰带上，整理了一下情绪，道“在你的游戏中我已经输了。”

“所以……这是想用语言来击溃我吗？你会很惨的哦。”这人的脸扭得诡异，权当是笑着了。

“不，因为我很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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