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深的回忆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是大伯母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红糖水。

看见大伯母眼中的担忧与慈爱，黄燕久违了的亲人的宠爱又回来了，眼泪不由得脱眶而出。嗓子眼儿肿胀的憋的难受，想喊一声大伯母的，也没有喊出声来。

大伯母看见黄燕已经醒了，眼中焕发出了一丝光彩。“燕子醒了啊！快把这碗红糖水喝了吧！喝了身体就好了！”大伯母说，:“待会儿大伯母给你端饭来，肯定饿了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的快，快喝吧……”

听着大伯母关心慈爱的话语，黄燕更是话不能言，委屈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终于“哇——”的一声，全部哭出来了。大伯母连忙把碗放在炕沿上，搂住了黄燕，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还摇晃起来，就如同抱一个不满月的小娃娃。

黄燕更是心里难受，五味成杂，小时候的感觉全部来了。亲人的爱与怀抱，梦寐以求的呵护，她做梦不知道梦过多少回，每次都是泪湿枕巾，让她许久不能平复。

于是紧紧的抱着大伯母，狠狠的哭了个痛快。

一直到她哭的声音变弱的时候，大伯母说话了:“燕子啊，不能再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就不好看了。”哄孩子的语气十足。之后，大伯母换了个姿势抱我，给我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大约是怕把我的伤口弄疼，大伯母的动作很慢，很轻。尤其是我的头部，更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还吹了吹。

黄燕终于“嗯”了一声。这次哭的可真是畅快啊！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哭过了，记得小时候怕被别人笑话，欺负，总是躲在没人的地方小声哭，哭完了就赶紧擦干眼泪继续干活。再到后来大了以后，就感觉没有了哭的资格。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做依靠，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自己什么也没有，还有个弟弟需要自己的照顾，向谁哭去？谁又能给予了自己什么？所以，没有哭的地方，更没有倾诉的对象。

大伯母一只手搂着黄燕，另一只手端起糖水碗，把碗沿送到了黄燕嘴边，边说:“赶快喝红糖水吧，要不一会儿就凉了！”这是一个粗瓷的白碗，碗沿下面一厘米处镶着一圈蓝边。这个年代的人们家家户户都用这样的碗，虽然质地不好，但是胜在即能盛很多饭，也可以盛菜用，更可以喝水用，真的是很实惠的。大伯母居然给我喝这么大一碗糖水，这该要多少糖啊？这个年代的人们都穷，尤其是农村人，土里刨食，就更穷了。不逢年过节的，谁家会有多余的红糖？即使只有坐月子的媳妇才能喝到红糖水。

大伯母对自己可真好啊！想到这里，黄燕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大伯母赶忙说:“赶快喝糖水，你要不喝，大伯母可就喝了啊……”

听着大伯母吓唬孩子的语调，黄燕鼻子酸酸的，忍着眼泪把碗里的红糖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大伯母给她擦擦嘴，并且夸她说:“这才是好孩子嘛！你先歇会儿，大伯母一会儿就给你端饭回来，你等着啊！”说完，大伯母就拿着碗走了，临走还不忘回头朝她笑了笑。

今生我一定要报答大伯母，黄燕暗暗下定决心。大伯母对我们姐弟俩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不忘给我们送来好吃的，还给我们做新衣服穿，不至于让我们过的像没妈的孩子。

前世的自己长大以后只顾着供弟弟读书，给自己谋出路，却没有顾上回报大伯母，只在每年过年的时候去看看大伯母。

大伯母现在应该三十五岁左右，生了三个孩子。老大是黄刚哥现在十四岁，老二是黄喜哥十一岁，还有一个小闺女叫黄荣，今年四岁了，和大弟弟同岁。

大伯和爸爸一样，个子不太高，但是很壮实。

大伯家也种田，但是大伯母有做豆腐的手艺，所以农闲的时候就会做豆腐卖。这样的人家，在村里不多见，既可以种地养活家人，还可以赚点豆子或者现钱。所以大伯家也算村子里的富裕人家。

喝完红糖水，感觉身上有了力气，虽说身上和头上都疼，但是感觉自己能下地走一走。于是，她下地后首先走到了大衣柜旁边。打开衣柜门，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都叠的整整齐齐。这里有爸爸妈妈的衣服，妈妈的一摞，爸爸的一摞，都分开放着。妈妈的那一摞衣服已经好久没有动过了，还像妈妈刚离开的时候那样放着。

又想起了妈妈。一个年轻的女人，梳着长长的马尾辫子，一笑起来非常温柔，让人立刻心生好感。可惜妈妈已经不在了。

黄燕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记得妈妈刚生下二弟弟的时候，一家五口非常的幸福，大家都争着抢着要抱小弟弟。尤其是大弟弟，着急的什么似的，一看没有人注意他，就赶紧爬上炕去拉小弟弟的胳膊腿，要小弟弟起来和他玩。

因为大弟弟跑得快，又机灵，总是趁我们不在或者不注意的时候爬到炕上要抱孩子，爸爸妈妈就安顿我，让我有空就看好小弟弟。就因为有了这个任务，大弟弟从此对我言听计从。因为他听话了我就让他摸摸小弟弟的手和脚，再或者是让他坐好了把小弟弟放在他的腿上让他抱着。这样他就喜滋滋的不会闹了。

记得有一天，小弟弟还不到一岁的时候。爸爸去地里干活，妈妈让我在家里看两个弟弟，她要到乡里给弟弟买布做衣服鞋子，还说回来的时候给我们买糖吃。我还开心的对妈妈说，你快去吧！快去吧！家里有我，我能看好弟弟。

就这样，妈妈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据大人们说，是妈妈去乡里的时候，正好有两个外地人鬼鬼祟祟的看东看西，不知道在干什么？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好人。妈妈买完布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就着急的往家走，哪里会回头看看后面有什么人。就在刚走到玉米地的时候，后面的两个人冲过来把妈妈连拉带拽的拖到了玉米地。

还有的人说，妈妈从玉米地里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目光呆滞，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再后来就看见她往乡东南方向走了。

乡里东南方向不远处有一个大水库。在妈妈离家的第二天，有人在大水库里发现了一个尸体，打捞上来才发现是个女的。后来经人辨认，才知道是妈妈。

此后，黄家就少了一个家庭主妇，家也不像个家。三个孩子都是奶奶给带着，大伯母帮衬着给做衣服鞋子，或者给拿点儿吃的用的。

爸爸在农忙的时候也会和从前一样努力干活，甚至比从前更卖力。可是一闲下来就变样了。整日里的不太爱说话，除了问问我们吃了喝了吗？或者问作业写完了吗？再就是让我们赶快睡觉。他则一个人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就开始学着抽烟了。把自己呛的没命的咳嗽，可是他却越咳嗽越抽的狠。经常看见他大半夜不睡觉的抽烟，白天就更别提了。

紧接着又开始喝酒了。大约是以前从不喝酒的原因吧，只要喝少半瓶就醉了，而且醉了也不睡觉，继续在那里坐着。

再后来就开始赌博了。村里的一些人一到冬天的时候，就经常喝酒赌博，遇到有爸爸的时候，就拉着爸爸一起赌。起初爸爸不答应，说自己一辈子不赌博，因为不喜欢那玩意儿。可架不住村里人的劝说，村里人说，你不是不抽烟，不喝酒吗？现在不是也抽上了、喝开了？赌博真的挺好的，没事儿玩玩消磨一下时间，你是不是怕输啊？肯定是怕输才不敢玩的对不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矛头都指向了爸爸，不管爸爸怎样说自己不沾赌，他们都听不进去！就一口咬定爸爸要是不赌博就不是男人。直到后来爸爸实在招架不住了，只得陪他们一起赌了。

从这以后，三两天一小赌，五七天一大赌，整整一冬天就在抽烟喝酒赌博中过去了。

爸爸尤其爱和村里的王二旦、张喜财他们赌博。大概是他们能说到一起吧，经常见他俩来找爸爸出去。刚开始爸爸还会推辞，但架不住他俩能说会道，说上半天就把爸爸说动心了。到后来他俩就只来其中一个人，几句话就能把爸爸叫走。从那以后，爸爸大多时候都是和他们一起赌博。

哪知道爸爸就这样离开了。

又想起了奶奶。一个瘦弱的个子不高的满脸皱纹的老人。

奶奶今年差不多有六十岁，头发花白了，长头发经常用一根簪子别在脑后。在黄燕的记忆里，奶奶一直都是这个发型。虽说奶奶瘦弱，但是身体不错。只是由于常年劳作的原因，身材有些佝偻，但不影响她做活儿。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完全黑了。可是黄燕一直陷入深深的回忆中，根本没有发现时光的流逝。只是在听到开门声时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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