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场惨剧

“嗬…嗬……”

某种黑暗的气息由远及近，空气逐渐沸腾，双方的人马捉对厮杀，浴血奋战，对此毫不知情，仍旧沉浸在狂热的杀戮氛围中。

由于地势偏向的缘故，从高处杀到的匪徒占尽了便宜，他们一路狂奔下来，借着滚雪球般的势能加强了冲锋的力度，仅仅刚一接触，镖局成员便于顷刻间死伤惨重，由此导致了人手进一步缩减，各方站位也变得稀稀散散，不成阵型。

随后，两方再次拼尽全力地战在一起。

按理说……朝廷的法度非常严苛，一般的平头百姓根本拿不到相对锋利的武器才对，然而这些家伙却是例外。不说刀枪剑斧，就连行兵打仗才会穿的重型甲胄都有一些。

由于镖局隶属于正规帮会，有官方印发的规章，因此在兵器上受到了严格的监管，只能拿一些常见的武器作为倚仗。

然而匪徒不同，他们百无禁忌、雁过留痕，故而山里的库房中多有或贩卖、或打造、或抢来的奇门兵甲……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为了一个澄清事实：那就是，他们的杀伤力远在对方之上！

天时，地利，人和，三王俱在！

噗呲！

“啊！”

刺啦——！

“呃......”

咕咚。

偌大的头颅在地上滚动好几圈，眼眸瞪大。

“唔。”

兵戈碰撞声、切割布条声、肢体落地声，喊声、杀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等等，种种不一而足的声响杂乱无章，响彻当场。未时，温暖的阳光洒在树层顶端的叶片上，当它们静静享受光裕时，是否知晓树下未寒的尸骨呢？

所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不过如此而已。

随着鲜血汇流成溪，盲目拼杀的人们才逐渐意识到，另一方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是的，战斗一旦打响便没人喊停，哪怕杀红了眼，甚至误伤了队友，也无人会指责什么。

当然，指望山贼后悔是不现实的，但他们没有将满地尸体弃置不顾，而是自发地挖坑、收尸，动作行云流水，想来早已轻车熟路。

当这群人着眼于满地狼藉时，就连心性最为彪悍的家伙都陷入了沉默。

许是良心不安？

然而都是人类，为何要自相残杀呢？

不知道，可能这就是命吧......

战斗的末尾，就只有镖师一个人还活着，虽然武力高强，但他恨不得现在就追随兄弟们而去，免得黄泉路上寂寞。趁着现场诡异的气氛，他一个鱼跃蹬地，纵身脱离了大当家的攻势。

可惜局势已殁，其身后只剩下一片寂然。

“都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了好哇，死了好！”

强笑了没两句，镖师开始哽咽起来。

“......都死了，呜呜呜。”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忍不住老泪纵横，手里的剑更是拿不稳当了，指尖扣着剑柄，更是不停地颤抖。

哐当一声。

剑，被随意弃置了。

“......”

大当家无声地伫立一旁，整个人亦陷入到了同样沉默的境地。经过刚才的一番厮杀，他的情绪倒是渐渐稳定下来，心底的躁动也不见踪影，然而他只是随便偏过头，就看清了由尸体铺就的满地乱象。

“唉。”大当家微微发怔，随后闭上了眼，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经历了一场梦。

许久，他才滚动着喉咙，咽下了一抹口水。

“对，呃...不起？”大当家有些手足无措，想要为自身的一己私欲而向对方道歉，但话到嘴边却变得含糊其辞、模糊不清了。

先前血气涌动的匪徒们，现在也都安静下来，每个人都默默减缓了动作，静静注视着自家的老大——命令是他下达的，造成这一切的责任，当然也必须由对方进行背负。

或许只有这般想时，他们心里的负担才能少些，罪恶才会有所减轻。

不多时，所有尸体都被尽力的拖到一起，敌人的、同伴的，以及辨认不出的，就这么被混合成了一堆，只等大当家发话。

“老大？”二当家的嗓子有些沙哑，他数了一下自家兄弟，心中陡然一沉。

人数少了一半！

老四挂了，老三也躺在地上哀声呻吟不止——没人救得了他，在大动脉被割断的情况下，其最多只有五分钟的清醒意识……关键是，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倒在地上的，当真神仙难救！

“老大！”二当家强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又喊了一声：“老三受了重伤，老四返圣成仙去了，老五老六他们...全都失踪了！”

听见有人喊他，大当家这才清醒过来。

“啊……我看到了。”他说：“他们被一群发疯的家伙剁成了肉泥。”

二当家闻言瞳孔瞬间一缩。一段记忆隐约浮现——好像有人曾在背后替他挡了一刀，当时他还心想，等到以后再感谢对方来着，没想到......

人类临死前的反扑显得极为残酷，特别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以后。彼时，身体为了自救，疯狂地分泌着肾上腺素，再加上现场弥漫的惨烈血气蒙蔽了理智，种种惨烈的景象都在告诉镖局成员：就是死，也要拉一个下水！

“嗬…嗬……”

莫名其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

众人都被惊醒，镖师不再呜咽，大当家也挪过视线，他们尽皆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道黑暗的气息逐渐扩散开来，普通人肉眼凡胎可能瞧不见这股力量，但现场唯二掌握超凡武力的人却都如临大敌。

“快退！”大当家厉喝一声：“是妖物！”

“跑！”镖师也本能地喊了一句，随后才苦笑着摇头，他已经没有同伴了，他们都死了！更不需要为敌人着想！

“啊，妖怪？”

靠得近些的家伙都感受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忍不住怪叫一声，然后跳开。虽然此前他们也曾一身血勇、锐不可当，但面对这等脱离常识的东西时，便猛然想起了害怕为何物。

由于他们缺乏开拓精神，因而恐惧未知。

“闪开，让我试试它的成色！”大当家的心里有着一丝愧疚，他终究没有泯灭所有良知，明明只是为了利益，却故意害死了这么多人。

他需要一个发泄怒火的渠道，需要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

这妖怪来的真是时候。

“喝啊！”

饱含力量的一刀击中了黑暗气息的中心，它动摇了一下，但很快又卷土重来，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它要吞噬他们！

“死！！！”

一道凌厉的剑光斩了过来，那是镖师的全力一击！他有想过趁机逃跑，但一看到堆成小山的尸体，就忍不住哀叹与满腔怒火。

“都怪你！”镖师怒吼出声，气势甚至盖过了大当家的蓄力一击。

飒……咻——！嘭！

黑暗光团被冷冽的剑法一分为二。然而，现场弥漫的负面气息让它迅速恢复过来，并且膨胀得越来越大。它是如此的可怖，光靠外表就压倒了众人的勇气，以至于让他们未战先怯。

“呃啊……不要，不要吃我！”

面对同为人类的敌人时，这群人没有崩溃，但现在却感到无边恐惧，强烈的畏惧之心大过一切，甚至连手里的长刀都拿不稳了。

“怪物！”

“快跑！”

“离开这！”

剩下的人，尽皆争先恐后地逃离那里。

黑暗的力量越来越强，最后变为一个巨大的果冻般的球体，尸体也在它的吞噬下开始慢慢消失，而从其身上所弥漫的气息则越来越冰冷。

“吼——！”

无法形容的吼叫响彻云霄，那不是物理环境中的音波，而是震撼心灵的声音。这股力量传播极快、极广，任何带有属性的力量都能被其吞噬——这已经不是大当家所能够阻止的了。

“你这怪物，去死吧！”

深陷其中、被黑暗包裹的大当家仍在用力劈砍，体内的灵力如同潮水一般被抽调出来供他驱使。他知道自己能够给对方带去伤害，但却浑然不知形式已经从“杀伤”变为了“供养”。

这怪物吸收了人类死前的怨念，早就快速成长到第二阶段，常规手段全部失效了。

“可恶啊！”镖师也在另一边挥洒剑气，但挥出的力量是如此单薄，任凭其再如何愤懑，都显得无济于事。

两人在其中左右翻腾，上下携手，却依旧击不穿深邃的黑暗，他们只感觉自身的体力在迅速消失，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就连先前导致大当家情绪暴走的妖异的意识，此时也只能蜷缩起来瑟瑟发抖。面对这种上位的黑暗本源，它根本不敢有任何小心思，而且还必须竭力隐藏自己。

虽然眼前幻影重重，但大当家却越发感到思维变得清晰了，就像抛弃了枷锁般浑身轻松，回想起之前做过的事，他陡然明悟了什么。

他知道先前的自己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先撤！”大当家冲着镖师吼了一嗓子，然后飞速脱离了包围圈。

此时此刻，他那被狗啃过的良心却是陡然发力。他只想先带着兄弟们脱离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事后再想个办法好好补偿对方。

然而事与愿违，比起大当家的临阵感悟，心智更趋向于死气的镖师却不打算走了。其心中弥漫着一股悲壮，回想起往日种种，自觉对不起家人和朋友，更对不起镖头委以的重任。

......

“此事干系重大，务必送达！”临别时，镖头如此嘱咐着运镖队伍：“一路平安！”

“老大，你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我嘛？”有人趁机打趣。

“是啊，俺就算死，也会拉着敌人下地狱的！”满脸憨厚的壮汉高声保证。

“可别小看自家的斥候啊！”一个女声插话到：“我会放飞一千只眼睛，保管让那些黑混子摸不到我们！”

“我也要押镖！”幼嫩的稚童宣布道。

“你个奶娃娃，长毛了没？”

“哈哈哈哈哈！”

“呜，哼！”

“小不点还想走镖，哪天被抓了晓不晓得，长大了再说吧！”

顿时，大厅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

“都没了。”

“都死了！”

“他们永远回不去了啊！！！”镖师越是挥剑，眼眶越是红润，心灵越发冰冷。

“你这怪物，想要什么？”

“这条命尽管拿去好了！”

“但在此之前...先用你自己的来换！！！”

就在大当家跳开墨色浓雾的一瞬，镖师彻底陷入到了歇斯底里的境况中，宛如解放了什么似的，他狂妄地怒号起来，甚至不顾一切地开始用内力点燃自身！

内力...不，灵力的真相是什么？

哼，它可是基于天心与人智的自适应激发系统啊！眼前之人试图献祭自己，无论精神意志还是身体状态，都完完全全符合其造物主定下的固有程序，所以镖师成功了！

陡然间，一股沛莫难当的巨力充斥其身躯。

尽管是用生命换来的，但在镖师心中，一切都不重要了。而且这力量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短暂地冲开了天道立下的第三阶枷锁！

此乃...【凶】级！

吼！

他发出了一声难辨的兽吼，不受控制的力量开始肆无忌惮地开发这具身体，各种各样有用和无用的基因都被筛选出来——它们被灵力胡乱地糅杂在一起，竟然成功缔造了一头比黑暗光团更加怪物的怪物！那外表和形状简直无法形容！

“死…呼噜噜…呼噜叽咕！”

咻——！呼～！

仅仅只是模糊不清的话语，就在原地掀起一阵飓风。风儿的力量实在太强了，就连在远处观察的大当家也被掀飞了十几米，他的那些兄弟们更甚，一个个都被吹得七零八落。

“咳咳，那是什么？”大当家死死地盯着那东西，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既然有这种力量，为何先前不拿出来？

人都死光了才姗姗来迟，如此岂不可笑！

“老，老大，我们赶紧走吧！”一向沉稳的二当家，此刻牙齿都在打颤。他好不容易才聚拢了四散的弟兄们，现在又看到一场宛如神仙打架的画面，力量还波及到了他们，不禁涩涩发抖。

他不过一介凡人罢了，何德何能啊？

“要走你走，我想救他出来。”

两个怪物互相舔舐着对方，其中的妖力和灵力正在不断激荡。这已经不是对抗了，而是想要彻底吞噬或磨灭！

力量反过来操纵了它的拥有者。

看似三阶的镖师和二阶的黑暗光团打的有来有回，但他们不过是两种力量的载体罢了，尽管两者的位阶极不对称，但黑暗光团...不，妖力却没有败退！

它的力量甚至越来越强！不久之后，它终于彻底磨平了其中的差距，一下子变得势均力敌。

不是灵力变得保守了，而是现场环境太适合妖力衍生了！通过献祭生命得来的力量，终究无法清除战场上弥漫的死气，而妖力在这方面的优先级高出力灵力太多！这使得对方的优势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有败退的趋势！

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嗬…嗬…”镖师的肉体逐渐变得萎缩、干瘪，嘴里也开始发出同黑暗光团一模一样的呓语，而且喘气声更加沉重。

......

『嗡——！』

『警告，局部地区有超凡能量过载波动，经过检测，标记为一号灵力、二号妖力。』

『建议前往目标地区收集更多数据。』

“啊咧？”秦璐璐一脸懵逼地看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异色点。

“地图是在叫我过看看？”正在分发扩散器的少女不禁挠了挠头：“可我还没有完成师娘的任务诶，到底该不该去呢？”

少女看了一眼它们的所在位置，又放大地图查看现场的景象，顿时脸上错愕不已，那不是之前遇到过的调戏她的人么？

“哼，本姑娘才不想自讨没趣呢！”少女打算任性一次，不想去管那个破事，但......

“诶，等等，他们在看什么啊？”

少女微调了一下地图的旋转面，顿时发现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不明物体。

“我了个去！”少女忍不住学着师傅一样吐槽：“那是个什么东东啊！”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本姑娘的兴趣！”

少女一拍双手，决定过去瞧一瞧，接着迅速合上装有扩散器的多面体盒子。虽然还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却不并妨碍她跑去凑热闹，毕竟看热闹乃人类之天性！

就在此时，其脑海中突然收到了一道讯息。

“小璐璐，去那边看看。”

“？”

“你是哪个？”少女惊了，脑袋居然说话了？她非常确信，这肯定不是地图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又有第二条讯息闯进了她的脑海。

“笨蛋，我是你师娘！”

少女猛然回头，没人啊！

“哎哟喂，还想骗我？师娘远在天边，你怎么可能是她！”秦璐璐以极为自信的话狠狠地打着对方的脸，她非常确信，自己已经离客栈足够远了，怎么可能听得到师娘说话？

客栈门前。

芙蕾雅以手扶额，这个偏执的姑娘哟！

“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

“我正在借助地图来跟你通话！”

“你个小笨蛋！”

“傻姑娘！”

“客栈刚才还接待了一位顾客，要不要发一张图片给你看看？”

『您有新的消息与附件，是否选择查看？』

AI的话无不提醒着少女，对方的确是真正的师娘，并且还附带了一张图。

『现场接待图. jpg』

“啊这......”少女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歪着头假装卖萌到：“原来真的是师娘呀！嘿嘿～请务必原谅弟子的愚蠢！”

“小笨蛋，这回相信了？”

“唔，嗯！”

“那还不快去！”

“哦哦哦，弟子这就全力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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