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对峙

“前方何人？！”

运送镖车的队伍终于“如约而至”，待看到前方路面摆下的阵仗后，镖师不由得一阵紧张，心里更是疯狂祈祷对方讲点江湖道义。

一旦货物被吃掉，那么一切就完了。

如果事情朝着最坏的一面发生，他们不仅无法回本，甚至还有失去生命的风险！想到这里，哪怕现在处于春季且风儿和煦，镖师也依旧冷汗涔涔，把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一大截。

“合吾？”

按照惯例，一旦碰到山里的朋友，他们只需留下买路财即可。镖局有专人仔细核算过商贾给出的价格，用来制约江湖之人铁定是足够的。

队伍的眼前看不到一个人，只有拒马桩横在路上，但是他们的耳边分明传来了一句粗矿的声音：“掌柜的辛苦了！”

江湖暗号算是对上了！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近，只见一名身披皮甲、手持大刀的粗犷大汉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原来是大当家的！

此时其他劫匪还在密林中躲着，而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家伙就能随时冲杀出来把运镖队伍碎成骨头渣子……他们可不会有丝毫手软！

镖头捏了捏满是汗渍的手心，稳了稳心神，开口回了一句：“当家的辛苦。”

大当家冲着身后点了点头，接着隐秘地打了个手势，然后才冷着脸走到众人眼前，话语之中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靠什么吃饭？”

镖头从善如流的答到：“靠的四大名山吃饭嘞！朋友来了有金山银山，我待朋友重如泰山，朋友相会如到梁山。”

两人一问一答，话语间充满了各种信息交换，如果不是混的久了，哪里能知道这般暗语？

大当家强忍着心底冲动的念头听完，然后又问：“掌柜的，你吃的是谁家的饭？”

镖头又答：“吃的...当然是朋友们的饭！”

说罢，从身后招了招手，便有手下把几个独轮车推了过去——那都是沉甸甸的银子。

“老二！”大当家喊了一声。

“来啦！”老二应了一句，随后一路小跑到车前开始数银子，脸上带着开怀笑意。

好几车的银子呐！扯开布帛后便是白花花一片，老二伸手一拨，就带起一道沉闷的哑声，如此之多的财富真个叫人血气上涌，脖子涨红！

大当家脸色平静，只是默默闭上了双眼，听着银两互相碰撞带来的低哑音符。

至于镖头，则与队伍里的成员一样紧盯着现场，他们神色紧张，深怕双方起了冲突。

“为什么白白给了他们？”有人心疼不已，并且为镖局感到不值，忍不住小声抱怨道：“与其每年都上缴几百两银子，何不多找几个镖局凑出上万两来，然后直接委托官府出兵剿匪？到时候大掌柜多赚一些钱，兄弟们的工钱也能翻上一倍，如此岂不是一劳永逸的好事？”

这话听起来很诱人，所以说为什么不呢？

要知道，这一趟总共才赚取三千两，还是十年难遇的大单子，平时远比现在更加惨淡！然而他们却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几百两，如果再往前多走几座山头，难不成到最后直接空手回去？

“闭嘴。”另一个人慌忙制止了他。

镖头偏过脑袋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所幸给的越多，安全的行程也就越长。虽然千里方圆中每个地界都有主人，但只要他们给了一家，等拿到信物之后，其他山头也就不会再为难他们了。

这也是道上的规矩之一。

如果某些家伙不守规矩地全部吃掉，最后只会得到一个结果：人财两空。别看天降横财，实际上只是时间太短而已，一旦秘密完全发酵，往后自然有人替镖局出头。

商人经历了如此大的风险，当然必须要有相应的进项，如果毫无收获，那么这些家伙将不再冒险出镖，就算利益再大，也没有跑商的必要。

在城里做做小本生意，岂不安逸自在？

虽然镖师一出手便给了几百两银子，但他深知一切都是必须的，其身为镖局里的核心人物之一，加之走南闯北多年，当然积累了许多秘闻。

类似这种暗地里的规矩，在道上还有不少。

因为不遵守的后果是如此严重，所以此刻哪怕再如何感到肉痛、懊悔，他们也必须割爱！

否则...小命不保。

当然，如果是往年的情形，大当家摆开阵势做那大鱼吃小鱼的戏码，吃饱之后也该招呼人回去了，然而现在却没那么简单！

事情正朝着镖师最不想看到的方向滑落。

一股妖异的意识不断影响着大当家，甚至放大他体内的欲望、扯开其心中的黑暗，解放道德的枷锁，致使他……走向深渊！猩红色的眼眸愈深，这股冲动就愈强！

“乖乖闭嘴！”那人还在死死地捂住对方的嘴，深恐这人得罪了山大王，口中千叮咛万嘱咐道：“按照规矩来就行，绝对不会坏事。”

一切本该如他所说，但......

“老大，五百八十八两。他们还挺讲彩头的，呵呵。”老二走到大当家身旁汇报起结果，手里还捏了一块银子上下抛飞，玩的好不开心。

“掌柜的。”大当家没有理会老二，只是缓缓地睁开了猩红色眼眸，兀自开口说道：“除了镖物，其它的...全部留下。”

“什么？”镖头瞬间抬头，犹自不敢置信。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对方，仍规劝道：“当家的，难道你想做那失义之人？不要命了吗！”

大当家闻言，神色陡然开始挣扎，嘴里牙齿紧咬，脸上青筋虬结，一种心悸之感流遍全身。

“没，没错！”他强撑着说。

“什么？”镖师突然一阵失声，直到许久，才大声吼到：“你疯了不成？！”

“我说……把东西留下！”

“你！”镖头仍然不敢相信对方会背叛自家人，心情极为沉重：“当家的可要想清楚咯，我们还只是翻不了身而已，但你和你的那帮弟兄可就要成（砍）仙（头）儿了！”

众人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此刻不管是山中埋伏的悍匪又或押镖的队伍，尽皆开始骚动起来。

“大哥，干他丫的！”真有不懂规矩的人开始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

“没错，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你们，你们发什么疯？”运镖队伍中也有人怒吼着反驳：“敢抢老子押的货，干不死你娘的！就该把你们统统抓去坐牢！”

“我呸！什么玩意儿啊！”

“来呀，抢一个试试？”

“呀吼，全部抢了！”

“你特么......”

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到最后骂的越来越难听了，如果不是双方的老大尚未发号施令，恐怕下一秒就已经打起来了。

“当家的，我和你也是多年的兄弟了，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为难我呢！”镖头满脸费解之色。既然要造孽，那你造它的就是！为何偏要拉着多年的兄弟一起陪葬？

他俩可是从一个镖局混出名堂来的呀！

没错！

正如镖头所说，眼前的大当家曾经也属于镖局的一员！正是有了前车之鉴和擅自破坏规矩的泥腿子，他才有机会做到山贼头领的位置。

因为背后有人在力挺他，所以才能像个铁人一样，不仅不怕被手下推翻，哪怕灾荒之年也壮硕如牛。以至于…这条生财之道安稳了十几年。

官府、商贾、镖局、山大王，四条暗线穿插在百姓的劳作之中。其一天高皇帝远，贪腐污吏犹如蟑螂一般源源不断；其二商贾肥硕，行商走私一气呵成，强买强卖乃固有之事；其三镖局行走在外，暗中护卫买家周全，犹如火焰中的燃料催化一切；其四山匪掣肘，亦如一根尖刺横亘在律法面前，不是拔不掉，而是要担心伤着自己！

他们都在用各自所惯用的技俩狠狠地吸取着朝廷和百姓的血液，力图在暗中壮大自己、削弱敌人，浑然不顾国运的衰落与他人的朝夕。

此世虽有光明照耀，但朝廷已然走向末路，其过程……非强心剂而不可抑制也！

“当家的，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镖头厉喝不止，紧接着又高声解释，语气之中依旧饱含着一丝希望：“这可是从朝廷那边送来的镖，万一是赈灾的信物，你担当得起吗？”

“哈哈哈哈哈......”听见这话，大当家反而下定了决心，狞笑道：“多谢你提醒我了，原来是一笔巨款，到时候远走高飞便是！”

说罢，猩红之色彻底掩盖了那一抹光亮和理智，他信手一挥，喊到：“弟兄们，抄家伙！”

“操你大爷的！”镖师只来得及骂出这一句话，紧接着就被迫抵挡起对方砍过来的大刀。

“杀呀——！”

随着怒喝声响彻四野，七八十号人便携带着各自的武器从埋伏的位置冲了出来。

他们面色兴奋、神态狰狞，简直犹如地狱饿鬼一般，眼睛从未离开过那十几车的货物哪怕一秒钟，显然已经志在必得！

另一边，运镖队伍的人数虽然少了些，但他们深陷危机，生死关头之下，却也被激发出了血性，为了不失去饭碗和生命，因此士气极高。

至于...对抗悍匪？不过本职工作而已！他们之所以每日训练，还不是为了镖物的安全？

两拨人马很快就混战在一起，他们本该乱作一团，但出奇的是，双方竟然都在配合自家兄弟互相掩杀，俨然如同两国军队交战一般。

叮叮叮叮叮！锵——！

“快住手啊！”镖头还想拉他回头，手里的长剑来回飞舞不停，守势沉稳，不作主动进攻。

“把命留下！”然而，已经陷入心障的大当家却根本不打算理会对手的言语，紧握的大刀被他挥的虎虎生风，光靠强大的蛮力就足以压制对方，令其不得不来回闪避。

“他马的，给我死来！”镖头怒极而笑，招式来回间也不再留手了。

两人都有武功在身，内力更如同浪花一般向四肢百骸奔流、于血脉间游走，因此体力无有间断且生生不息。眼下但凡敢于近身的家伙，都会被交战双方毙命当场，如此举动吓懵了所有人，他们不得不一退再退，远远隔开了这处战场。

“杀！”

“冲呀！”

“死来！”

“噗。”

此时此刻，冷风吹拂的空气中饱含着刀光剑影，潮湿的地面不断洒下大片滚烫的血色，而人类之间互相屠戮的气息却越传越远，杀气、煞气、怨气等等四处弥漫开来，某些爱好此道的妖物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这是一场漫长的旅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