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之梦】忧郁之心（2）

五月看着季华渊，仍保持着笑容，但他的思绪逐渐飘远。

他现在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先说些什么。

是应该直接说想知道他的故事吗，还是等他自己说出口呢？面对一个陌生人，尤其是面对一个很有可能会对自己、对拉贝尔大陆造成威胁的异界的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稳住整个局面。

季华渊……

而季华渊看着五月，也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五月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却又觉得会不会有些冒犯。尤其是在听了桃乐丝说了五月的能力之后，他更有些尴尬了。他体内的忧郁可以全部给五月，但那些黑暗也会传递过去。

抛出去自己心中的一切苦恼，让自己得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

为了自己，他真的可以拉其他人下水么。

两个人对视良久，却始终没有谁出声。

或许沉默，便是今晚的康桥。

桃乐丝：你们两个……

而桃乐丝只是继续坐在季华渊的肩上，一会儿看看五月，再一会儿看看季华渊，一边郁闷地心说这两个人为什么就在这里干杵着一句话不说，一边保持着尴尬的气氛，忍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这种气氛实在有些诡异。

桃乐丝：你们两个，就不要继续眼神对视了吧。

在这种气氛几乎要爆炸的时候，在五月低着头看手里的灯笼的时候，在季华渊不断地看向其他地方缓解心中压力的时候，桃乐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出声打破这尴尬到极致的诡异气氛。

五月和季华渊同时看向桃乐丝。

桃乐丝稍微有些不适应，便从季华渊的身上飞了下来。

五月：桃乐丝？

桃乐丝：那么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呢？

桃乐丝：季华渊现在想要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而你——

五月：不，妳说错了，桃乐丝。不是季华渊要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

五月立刻摇了摇头。

五月：是如何让季华渊正视自己的内心，让他有了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五月指着季华渊说。

准确来说，五月指着的是季华渊的心。

季华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神稍微有些动摇。五月看得清楚，季华渊现在有些迷茫无措。

五月：季华渊想离开这里，其实非常简单的……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

五月：但是他的心有郁结没有解开，所以他的意识不愿离开这里，他自己也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桃乐丝：咦？

听到五月的话，桃乐丝有些惊诧。

桃乐丝：但是，这里不是你们花神之灵创造出来的梦境世界吗？

在桃乐丝的记忆与认知里，是否可以让人自由进出梦世界都是造梦者的权利。尽管有时候可能会被其他人干扰。

五月：就算如此，最终的决定权也还是在季华渊的手里哦。

五月指着季华渊说。

季华渊决定权在我的手里……

季华渊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继续保持着沉默。

五月：嗯。

五月认真地点了点头。

五月：你自己最清楚的吧，你其实是想逃避什么，所以才不愿意离开这里的……

五月低着头，握紧了手里的灯笼。

五月：你心中的迷惘，一直都在阻止你离开这里。

五月话音刚落，季华渊突然就笑了起来。

桃乐丝：季华渊……

季华渊啊……是啊。是这样没错啊。

季华渊找到了一个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在这片被阳光照耀着的孤岛上，唯有这一处角落里没有一丝光芒落下。季华渊坐在黑暗的世界里，带着苦笑看着外面充满光芒的耀眼世界。

季华渊……或许不是我不想离开这里，而是另一个人不想离开这里。因为我的体内还有一个人呢。

季华渊笑了一声。

五月：还有一个人……

五月低声念着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季华渊说出“自己体内还有一个人”的事情之后，他突然想起了诺埃尔和普雅。不过季华渊跟他们两个的情况应该都不一样吧。五月看向桃乐丝，试图寻找一个答案。

桃乐丝：嗯……要怎么解释比较好呢……

桃乐丝看着季华渊。

季华渊诶，不要看我啊，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比较好。总之，立春说过，我的体内住着两个灵魂，纳西塞斯也说过。我自己去照镜子的时候，也有跟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家伙交流过。

五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呀……

五月有些惊讶。不过这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惊叹。

五月：那么，你是在为心中的那个人而感到苦恼吗？

五月问。

季华渊……我不知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季华渊继续看向别处。

季华渊如果我知道原因的话，我确信我绝对不会被困在这个世界里的。

五月：嗯……倒也是呢。

五月微微点了点头。

季华渊说不定真正疲倦的不是我，是那个家伙呢。

季华渊嘟着嘴低声说着。不过五月没有听到。

五月：普普拉女神也有对我们说过，要让你破除心中的苦恼，回到现实世界里去。

季华渊啊——原来又是普普拉女神的命令么。

季华渊撑着脑袋，看向别处，带着一丝苦味笑容摇了摇头。

桃乐丝：当然了，那不然呢。你觉得花神之灵们为什么要帮助你这种无亲无故的家伙呢？他们又不是每天都闲得无聊、无所事事。就算是花神之灵，每天也是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做的呀。

桃乐丝撑着脑袋看着季华渊。

季华渊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季华渊应付地点了点头。

桃乐丝：你啊……

桃乐丝无奈地摇了摇头。

五月：你似乎总是在看别的地方呢。

五月轻声说。

季华渊听到这句话后全身一僵，随后又像是放弃了一般地笑了一声。

季华渊……嗯。

五月：别的地方有什么很吸引你的地方吗？

季华渊……我不知道。

季华渊叹了口气，坦诚地说。他知道，在这里藏着掖着也没什么作用。

季华渊我甚至不知道我在恐惧什么、迷茫什么。

季华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留在这个世界吧。

季华渊苦笑了一声。

季华渊为了消除我心中的迷茫，更好的保护花信们……于是在这里做一个试炼什么的。

五月：嗯。普普拉女神或许就是这个想法吧，所以才让我们花神之灵来帮忙。

五月认真地点了点头。

五月：普普拉女神，还有另一个人，都有对我们说过，你的心伤得很重，需要好好的治疗一下、修养一下。如果你的伤没有治好就继续去坚持你的道路，之后一定会在什么地方上出现问题的。

看着五月，季华渊忍不住笑了出来。

五月：怎么了吗？

五月微微颤了下眉。

季华渊不，没有。什么都没有。

季华渊摇摇头。

季华渊谢谢你的安慰。

五月浅笑了一声。

五月：我可能帮不上多少忙……就只能通过聊天的办法来治愈你的心伤。

五月来到季华渊的面前。

季华渊诶，可以吗？

季华渊看着五月，稍微有些惊喜，但又有些担忧。

五月：嗯？

五月则是眨了眨眼睛。他没有听明白季华渊的意思。

季华渊你说的，可以通过聊天的方式来陪我……

季华渊啊，不行的。我可能会把你当成一个情绪垃圾桶的。

季华渊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芒在这一瞬间熄灭。

不可以把别人一起拉入痛苦的泥沼之中。

五月：啊，可以的哦。

五月立刻笑着点了点头。

他可以接受其他人的负能量，并将这些忧郁的情绪转变为自己的食物。

季华渊你真的很温柔啊……

季华渊笑了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周围的萤火虫慢慢地飞到了季华渊的身边，照亮着这一片较为阴暗的角落。季华渊已经习惯了在这种较为阴暗的地方休憩生活，过分明亮的世界反而会让他有些不适，让他想要躲闪逃离。

或许是因为童年时候的遭遇太过惨痛，他甚至已经逐渐忘却了什么才是光。

五月：那么，你现在想要说一说吗？

季华渊可以。

季华渊笑了一声。

季华渊就算是反派恶人，我也想有个人可以倾听我的心事啊……

季华渊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

事实上对他而言，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苦痛全部告诉五月、再从他这里得到一点慰藉去治愈那道巨大的心伤，是一场非常刺激的赌局。他几乎是把自己的一切全部作为抵押上了这个赌桌，而五月却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若是他“赢”了，他的心伤会治愈，他可以再度回到光明的世界之下。

可如果他“输”了，五月会知道他的一切，他将会以一种几乎全果的状态暴露在敌人的眼中。

季华渊这个故事会很漫长的。

即便如此，他也想去尝试一下。

在这里，他没办法掩藏。

而且，他需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回到花信们的身边去。

而现在，五月就是他实现这一切的唯一“希望”。

他不得不乾坤一掷。

……

爱德文走在神殿里，来到了莉莉的面前。

莉莉爱德文，你来了。

看到爱德文，莉莉站了起来。

爱德文：嗯。妳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莉莉是有一点小事情。能帮我……多照顾一下安安吗？夏木没有魔法，恐怕帮不了多少忙……而我现在又不得不留在这里继续为拉贝尔大陆提供力量支持，也没办法去往安安的身边……

莉莉叹了口气。

爱德文：我知道了，请不要担心，我会注意照看命定之人的。

莉莉的脸为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随后她笑着点点头。

莉莉那就麻烦你了。

爱德文：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莉莉嗯。

莉莉目送着爱德文离开之后，维持着的笑容终于还是彻底消逝。她的全身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彻底瘫坐在了神座上。她用力地握紧了手里的权杖，眼神却黯淡无光，全身都在轻微颤抖着。

莉莉安安……

为什么，为什么妳是【命定之人】呢？

如果妳不是【命定之人】的话……

是不是现在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可以无忧无虑地幸福生活下去了呢？

莉莉对不起……我不是个好母亲，我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去妳的身边保护妳。

莉莉请原谅我吧……

莉莉低泣着，悲伤的泪水低落到地上，绽放了几朵悲哀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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