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折 韵力，混沌与烈火

于是，我决定，和范思好好谈一谈。无论是作为好友、作为刑部尚书，还是武毅的父亲，抑或是念珠使者吧，我都有责任告诉他研究混沌的危害，也不能让混沌祸害更多的猫了。

我必须……尽快！赶在一切都还可以挽回之前！

依稀记得，那天是节日，没有宵禁。那天暮云旁夕阳的红，有些发黑。走在宗宫的大院里，我有些恍恍惚惚，不小心湿了袍袖，右臂上浸着温水的毛竖起，与布料挤压着。

一阵心悸……

我吩咐手下看住武毅，然后驱车飞驾，趁着最后一抹夕阳，见到了范思。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回来似的，已经将茶水沏好。氤氲的雾气遮住他半边脸庞，另一边则是平静如水，很是悠闲放松。

我也毫不掩饰愠怒，开门见山地质问道:“呼平（范思的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武尚书，您为何如此激动呢？”范思冷静地说。

他没有称呼我的字“道然”，而是以职位相称。一种可怕的隔阂感凭空而生。往昔的好友之情，已经冷冰冰得锁入冰窖。

“呼平！我再问一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差点没有压制住攥紧的拳头。

“武尚书，您也应该知道，如今猫土大战已经结束，可混沌还没有散去。你说，混沌之主——黯，都已经重伤了，可猫土上混沌的踪迹还是如此密布，那……黯的力量，有多强大呢？”

“这不是你接触混沌、研究混沌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就有资格接触混沌了呢？”范思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不满，对武铭的攻势反将一军。

“你……”武铭顿时哑口无言。他知道，念珠使者的身份不能暴露。“我什么时候接触了混沌？对抗黯的大军的时候，哪个京剧猫不会接触混沌？”

“不。武铭，你，还在隐瞒吗？在你认识我之前，你就已经偷偷研究过混沌了吧？只不过那个时候，混沌还没有现在那么猖狂，也没有猫知晓它的存在。”范思直直地盯着我，眼神里藏满了杀意。

“研究混沌？当时你也知道，我才刚刚……差不多二十之龄，我放着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不要，去研究那些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怎么可能？”

“你还是要隐瞒啊……”范思沉思片刻，在等待我的退让。一盏茶的功夫，一灯烛燃尽的时分，我还是没有说出真相。他叹着气摇摇头，吐出嘴里浑浊的气体，说:“武铭，如果我说，我研究混沌，就是为了搞清楚韵力和混沌之间的关系，你会相信我的说辞吗？”

“……不会。”我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知道，范思的父母死在猫土大战中，是混沌杀死了爪无寸铁的他们。范思多么痛恨混沌，作为他的好友，这点我非常清楚。

“当初，我也不信。可……混沌，混沌……武铭，那天，是杨家族长把我当做挡箭牌的吧？”范思突然转移话题，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嗯。可是，他猫已经死了。而且，这和你研究混沌，有什么关系吗？”我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黯进攻打宗，当时在宗宫内，宗主叛变，趁内部空虚袭击四族长。杨家族长将范思拉来充当挡箭牌，帮他挡下了宗主的致命一击。

“我在想，武铭啊，你那么聪明，也没有看出来，宗宫那虚伪的面目？”

“什么虚伪的……”

“话已至此，谈欢已兴。武尚书，我们再见吧。”范思发出了送客的信号。

“呼平，你……”

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生生被咽下去了。我自知再聊下去也套不出任何话来，只是徒增不悦，便浅浅作揖，悻悻离去。

“你那么聪明，也没有看出来，宗宫那虚伪的面目？”

虚伪……

范思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寥寥无几的几个字却一直冲刷着大脑。

“论及虚伪，怕是你范思更配衬托这个词吧？一直搁那装清高、装无辜、装高深，好像你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似的！”我愤愤不平地骂道。

但我知道，这只是气话，只是一个好友劝不过后发泄的气话。他曾经是那么敦厚老实，现在的他，是傲慢的、是自负的，猫土大战……究竟是如何扭曲了一只老实本分的猫的本性啊？ 还是……他获得的权力让他有了胡作非为的胆量？

最终，我并未把他的话未回事。毕竟，混沌会影响猫的心智，我就把这些话当做他的胡话罢了。同时，为了阻止他走火入魔、陷入混沌的无底洞里，我步履匆匆地赶到杨族长家里，将此事如实禀告。

杨族长脸色阴沉，并表示一定会严惩不贷。

“这厮！是脑袋里进水了吗？研究混沌可是十二宗明令禁止的！他敢逾矩！”杨族长狠狠骂道。

心底的石头落下。我穿梭在节日祝福的气氛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晚饭还没有准备，又恰逢佳节，我们就索性出门吃饭了。

不过，我没有带上武毅。他必须在家里好好反思反思！

绿云楼和范思家没有相隔多远，灯红酒绿，吵吵嚷嚷。坐在楼顶，望眼便可看见四宅大院的赤瓦，周遭环绕的碧灯如星眸，衬出几缕炊烟袅袅。

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忘掉烦恼吧。

渐渐地，那炊烟腾升，然后团聚，扩成浓雾，直直窜入夜空。我感觉到了不对劲，正准备起身细细观察时，一道火光闪过！

“轰！”

滔天的火光从院子里迸发，怒气冲天。随后，一阵声浪袭来，狠狠砸在众猫的胸口。爆炸的力量聚起空气的热力，掀起热浪，擦着头皮飞过！

在浓烟里，我看到了，我看清楚了……

那是——范思家！

我不顾手下的阻拦，立马冲下楼，冲到了大火面前。

“轰！”火焰吐出烈舌，像黑夜里的蛇寻觅着猎物。风稍稍吹来，烈火就嗷嗷吼叫，张着獠牙扑来！我用韵力打破旁边的一堵墙，冲入火海里。

韵力的保护让烈火无法灼烧我半分。我眯着眼，迎着刺眼的光，发现了范思的踪迹。

“是……血！”

血液喷溅在墙壁上，正滋滋地冒着气泡。稍稍四周观察一番，没有横梁倒塌，也没有什么锐器的残骸，这喷溅的血……更像是刀伤！

通往门口的路已经被火封死，我的韵力也撑不了多久，所以……速度要快！

顶着烟尘，艰难地穿过几道火墙，我终于发现了范思，还有几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

范思颤抖地举着剑，一臂缩在左侧，血液赫然从伤口处汩汩流出，而他怀里的孩子正安然睡着。

那些猫，步步逼近，刀尖染血，火星抚剑，像死神般正准备宣告范思的死亡。

我二话不说将他们拿下。然后，冲到范思旁，扶起他羸弱的身躯，吼道:“跟着我！”

范思无神地点点头。他扶好怀里的孩子，爪里的剑一个抖动，剑柄砸在脚上，他却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失血过多让他精神有些恍惚了。

不用想，这大火是冲着范思来的，势必要将他置于死地！

范思咧着嘴，挣扎着嗫嚅道:“杨……”

呵，是灭口吗？

那一瞬间，好有的心思相通，我立马明白了一切:杨家暗地里偷偷研究混沌，范思被迫卷入。之后，他研究混沌的事迹败露，那杨族长就只能杀猫灭口了……

在火海里，范思忍着剧痛，自言自语一番，后来又嗫嚅几句:“道然……武毅也是……”

武毅？我没有多想。

我搀扶着他，从火海里脱身出来。背后，火焰烧的更旺盛了，黄的红的颜色将夜幕渲染得多了几分波澜，也将这场大火起因的所有证据，俱为粉末。

那些刺客的尸体，那些混沌的容器，那些争执的血迹，都被烈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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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爷爷，您的意思是，杨家族长曾经……纵火杀猫？”好一会儿，大飞才从故事里缓过来，望着一脸深沉的武铭，轻声问。

“是。”武铭点头。

武崧瞥了瞥武铭，不自主地咂嘴，却难以掩饰内心的不安。他问道:“爷爷，所以，我们可以用这一点来要挟杨族长？”

“不可以。”武铭立马冷冰冰地否定，“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嗯……没有证据……”武崧仔细回忆一番。大火让这一切的证据抹去，他们哪有确凿的证据让杨族长畏惧？

“那……我们这趟出门，是干什么？还要去宗宫吗？”武崧很是不解。

“肯定不去。只是出门避避风头。”武铭淡淡回答。

“可……我们不是已经有了藏身处吗？”武崧吃惊地看着武铭。

“藏身处……真的就一定安全吗？”武铭冷笑，“也是，能让我们躲在那里一个月，这藏身处确实安全啊……”

“武爷爷，您的意思是……”

“你说，永殷手底下有多少猫，他们中间又藏了多少宗宫的细作？永殷天天在我们和他的监狱之间来回跑，我们这藏身地暴露，也就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我还挺好奇，那些宗宫的家伙，怎么任由我们明里藏了一个月啊？”

“所以……我们藏身地……早就暴露了？那……白糖他们！”武崧脸色骤变。

“别急，我们到地方了。”

武铭推开窗帘。从小窗口探去，四周已经不再是鳞次栉比的街巷店铺，而是一个小胡同，一个青苔和冷气交错的胡同，一个杂草和蔓草争抢的胡同。可以说，像与世隔绝般偏僻。

“这里是……”武崧不知所措。

“老家伙，来这么晚？”转角，风无忌的身影出现。

“风……风宗主！”大飞差点直呼其名。

“先进来，有要事。”武铭头也不回，笔直走近庭院里。大飞和武崧面面相觑，摇摇头跟在后面。

另一边，宗宫的士兵，已经将白糖他们擒拿，送至夺明狱的大牢里。

永殷看着来来回回跑动的士兵，冷着脸，冰冷地说:“收队。”

随后，他跑向他的长官——永苓，用着一腔完全不同于之前温和的嗓音，报告道:“大人！犯猫均已被捕！”

永苓点点头。自从他降职以后，身型反而变得更丰腴了。

等到永苓的背影消失后，永殷终于卸下一身的伪装。他擦着额头的冷珠，急匆匆地吩咐自己的一个手下，低声交流些什么。

那猫离去，只剩下永殷站在清冷的胡同里。他没有动，嘴角蠕动着，望着永苓离去的方向，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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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关于范思这个角色，他的首次出场在“残叶凋零非凛冬”和“秋木枯萎不止风”两章里。这两章里从范思的视角讲述了猫土大战前后的故事。

范思和武铭之间的故事是个非常重要的一条线，所以我也花了很多笔墨去写，这就难免让我们主角团的戏份少了很多。（抱抱武崧，打宗的故事你的戏份还那么少……）之后会给各位主角们表现的机会的哈。

写到这里，关于幕后的那位boss，估计各位都能猜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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