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退缩

柳文心在叶清家待了一个晚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时，眼下都沉积着一道淤青。

“清清，要不……你先在家呆着吧，”柳文心担心叶清的压力太大，便温言相劝，“我帮你请个假吧。”

“不用管我了，”叶清的眼睛微微水肿，头也昏昏沉沉的，还是不想麻烦柳文心，“我等会儿自己去和老师打电话，你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柳文心看了眼时间，说道：“还早呢，要不我去给你买早饭?”“不用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煮面吃?”叶清想了想，家里好像也只有面条，柳文心本来不想麻烦她，但是她想多陪陪叶清，就答应了。

这顿饭吃的沉默异常，柳文心隔着餐桌望了叶清一眼，心头说不出的压抑。

……

柳文心吃的快，她洗完自己的碗，便在叶清的催促下出了门。

叶清一碗面只是扒了几口，还剩大半碗，她没有再动筷子，只是怔怔的看着一股股的热气从碗里冒出，飘入空气，渐渐的，热气散尽，面也结成一团。叶清摸了摸冰冷的碗沿，起身把面倒进了垃圾桶。

叶清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心里是一片狼藉，她只是不想让柳文心担心。

她缓缓走到座机边上，拨通了电话，是打给学校的。

几秒后，电话被接起，叶清简短的说明了身份，老师便问道：“同学，你是想请假还是?”

对面沉默几秒，说道：“老师，我想退学……”

……

和老师谈了一会，老师见劝不动她，便告诉她，还要去学校处理一下相关手续。

叶清没打算今天去，她想退学，是因为另一个还不成熟的想法。也许，她不能再拖着柳文心了，她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也不想再去面对任何事了，她想逃。

逃离了，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学校。林冉回去也听说了叶清的事情，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些事外人也不方便过问，她只能从柳文心那里得知一点消息。

“清姐……还好吧？”林冉有些担心。

“没事，可能要休假一段时间吧。”柳文心强作镇定，暗暗叹了口气，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清的事很快在学校传开了，众说纷纭，弄不清真相，八卦倒是聊了一堆。也许叶清不在学校，倒是少了心烦。

对于外人来说，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八卦，但是对于柳文心和林冉，却是无比凝重。

她们担心叶清，却始终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一边，旁观着叶清的绝望，却无能为力。

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都严肃起来。

叶清谈完退学的事情，就沉默的瘫在沙发上，目光涣散，心里乱成一团。

座机又响了，这时候打来电话的，不是警局估计就是学校了。她接起电话，不咸不淡的“喂”了一声，果然，对方是警局的。

警方那边基本上调查处理完了，还需要叶清过去一趟，去认领遗体。

叶清静静的听着，表情平静的几乎波澜不惊，看似薄情寡义，眸子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痛。

“嗯，好。”简单的回复一声，电话便被挂断。

叶清缩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一抹难以言说的滋味从心底蔓延上来，好似悲苦，又觉得麻木，越发难耐。

呆滞片刻，调整一下情绪，叶清便出了门。

在警局走完流程，她终于看到了即将被火化的两具身躯。全身被白布裹住了，只露出了一点额角，苍白的与床单不相上下。

叶清出乎意料的平静。她以为自己会受不了，会崩溃大哭，可是真正悲痛到极点时，大脑是空白的，所有的记忆好似被清空，又一段段的重溯，所有的绝望历历在目。

一边的女警见她呆滞的模样，于心不忍，一把揽过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着：“不想看就别看了，休息一会儿吧……”

叶清渐渐回神，摆摆手示意不用：“谢谢。”声音无比沙哑，几近说不出话。

叶清随着警察来到了殡仪馆，静静看着叶富国和宋瑞被送进火中，光亮炽热，他们生命的最后，是一辈子从未有过的温热。

最后的最后，骨灰被送出来时，叶清紧抱住两只骨灰坛，一言不发。

再见。她在心里说道，不知是对谁的告别。

后来，保险公司给她打了电话，叶清才知道，宋瑞生前给叶富国，叶清和他自己都买了保险。

叶清有那么一瞬的失神，宋瑞虽然从未提起，但他确确实实把他们当做一家人，叶富国再怎么混蛋，宋瑞再怎么和他大打出手，心里还是关切的。

叶清将会得到一笔不少的赔偿，但她也没有多高兴，人都没了，要钱有何用呢？

徒增烦恼。

……

叶清在小城没什么亲戚，干脆把丧事也免了。

后面几天，柳文心一放学就回来照顾叶清，叶清的状态也越来越好，起码表面上没有那么难过了。

某天。柳文心已经去上学了，叶清才刚醒。

叶清决定今天就去学校把退学办了，于是赶紧洗漱，出了门。

她其实是刻意起晚的，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不想让柳文心知道自己的打算，可能是怕她伤心吧。

学校里，学生们正在上课，校园里没几个学生在外面。叶清小心翼翼的避开教室，去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们都很诧异，因为很少有人在高三选择退学，就算成绩再差，还有半年可以努力，退学就是自断退路。但是叶清态度很坚决，几个老师和她分析利弊也劝不动她，只得顺着流程办手续。

“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么想不开……”

叶清推门走出了办公室，几个老师的议论被隔了一层门板，模糊不清。

叶清的眼神晦明不定，看不出情绪，又好似在心里叹气。

办完退学，已经快中午了。叶清抬眼看了眼时间，只有几分钟，柳文心就要下课了。

她望了一眼教室的方向，心里莫名浮现出一抹心虚和愧疚。越是这样，她就走的越快，生怕被人看到。

就在她堪堪踏出校门那一刻，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的吵闹渐渐清晰，靠近。

借着走读生出校门的躁动，叶清成功隐入人群之中，她的背影渐渐模糊远去，一转头，就消失了。

柳文心本来准备溜出校门去吃午饭，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老师正巧拖了堂，她和叶清正好错开了时间。

再出去时，叶清早已消失在小巷的尽头，无影无踪。

柳文心完全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正是叶清想要的。

她的计划太混蛋了，让柳文心知道，只会给她添堵，还是先瞒着吧。

叶清静静的看着地上躺着的行李箱，心里莫名堵得慌。

算算日子，这一年也快到末尾了，叶清盯着窗外，这样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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