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期许

暮夏的最后一丝余热散尽，假期也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叶清和柳文心终于迎来了高三。

其实当柳文心认真的对着叶清说想考大学的时候，叶清是惊讶的。

毕竟小城里的孩子，熬完了九年义务教育，能上高中的都少之又少，数年来，真真正正靠自己的努力考了大学，摆脱小城的屈指可数。

多数的人，都是高中或初中毕业，就早早踏入社会，此后一生，都捆绑在小城里，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比如柳文心的父母，再比如，叶清的父兄。

柳文心的父母不在身边，从小便缺乏亲情，她的内心深处，究竟藏着什么，叶清无从得知。

但是她深怀希望，想要离开小城，却不是作假。既然她愿意陪着自己，叶清又何尝不能陪她赌一把?所有的犹豫，退缩，都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绝望中，蓬勃而生的希望。

也许是高三的重要性点通了柳母，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对柳文心的态度也微微软化，也许是愧怍。但是成长中的无数次缺席，又怎易补偿?

不过高三以来，假期越来越少，柳文心与柳母的相处时间也不多，只是几乎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

柳文心这边不好过，叶清也强不到哪儿去。叶富国上次失手，弄伤了叶清，本来是他理亏，只是叶清的一次次疏离，把他拼死拼活挤出的一点耐心，又逼了回去。

之后便依然我行我素，酗酒酗的越发厉害，在外打牌要的钱也越来越多。好几次，他想找叶清或是宋瑞要钱，但是叶清一月一会，宋瑞更是直接住在工厂，只能不了了之。

但这老酒鬼贪钱贪的要命，居然直接跑去工厂堵宋瑞，逼他拿钱，宋瑞和他大吵几场，他才消停一阵子。

叶清根本不想回家面对这种局面，经常是在柳文心家，写作业写到深夜，才摸回自己的房子。

学校，某天中午。

柳文心高一高二还嫌弃学校的饭菜，偶尔心血来潮摸出去吃一顿，但高三就懒得管那么多了，直接扒拉两口完事儿。不知不觉就消瘦了好多。

林冉毕竟是柳文心同桌，自然注意到了，刚想提醒她一下，学习归学习，要注意身体，结果下了课一会儿，叶清就提着饭盒，走到了她座位边。

“清清，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这是惊喜的柳文心。

“……”这是惊讶的林冉。

“刚才老师提前下课，偷偷溜出去买的。”叶清面对着两道炽热的目光，一脸风轻云淡，“买的仓促了些，你凑合凑合吧。”说完，极其自觉的坐到叶清前面，拿起自己的饭，和她们一起吃起来。

林冉看了眼旁边柳文心油水十足的饭盒，又看了眼自己的，顿时感到食堂对自己满满的恶意。

“清姐，您这也太宠闺蜜了吧，”看的我好生羡慕。强烈的求生欲让林冉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却瞥见叶清挑起半边眉，无奈道：“我有这么吓人?吓得你管我叫姐?至于么?”

林冉：“……”您上次剜我那一眼，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柳文心咽下一口饭，又在一旁帮腔：“清清哪有这么恐怖?你这也太怂了吧。”说着说着，两人都没崩住，偏头无声的笑了好一阵。

柳憨憨无情嘲讽，清清姐死亡凝视。

林冉：“……”无语片刻，不知是被这两位传染了还是什么，被嘲讽人林冉也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再笑饭都凉了。”叶清憋着笑，企图制止这场没由来的疯笑，但她自己也憋不住。叶清忽然觉得特别开心，就像被人喂了一块饴糖，甜丝丝的，好像所有烦恼都可以忘掉。

这样一闹，林冉和叶清也熟络起来，不过林冉还是叫她清姐，说是叫着顺口。叶清倒是随便，也懒得去管称呼之类的。

三人聊着聊着，不知是谁先提起柳憨憨的黑历史，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五分钟后，柳文心收获了一堆称号，比如“一睡就懵”“快乐源泉”，再比如“帮腔小能手”，当然，这是对叶清而言，至于林冉，就是“史上最坑同桌”和“嘲讽同桌最狠奖”了。

柳·帮腔能手·文·一睡就懵·心：“……”闺蜜胳膊肘往外拐怎么办?在线等，急！

三人一边闹一边吃完了饭，不知不觉便要到了午休。

叶清开过玩笑，拍了拍柳文心的头表示安慰，就打算回班了。

林冉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一把拉住叶清：“清姐，再聊会?巩固下我们的革命友谊?”

“我再不走，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革命友谊，恐怕就要被午休铃强制打断了。”叶清说完，还不忘和柳文心道：“放学等我！”便走出了教室。

柳文心被叶清一安慰，丝毫没有被嘲讽的伤感，还不忘取笑林冉：“看你之前那怂样，丢人吧。”

林冉：“……”好吧，是我怂。

“话说你闺蜜真好，还给你送饭，”林冉十分羡慕柳文心的特殊待遇，“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闺蜜吧。”

“行了，大不了下次，我们三一起出去买饭行了吧?统一下标准?”柳文心笑骂道。

“算了，你和清姐相亲相爱去吧。”我还不想当个几千瓦的电灯泡，林冉在心里默默吐槽。

“行吧，”柳文心丝毫没有看出这货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那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和清清帮你带?”

“算你有良心。”林冉笑着，话音刚落，午休铃响了。

教学楼万籁俱寂，在校园里细细听着，好像就听见了秋的声音。

初秋的阳光带着清凉，不似暮夏般炽热，也不似寒冬般冰冷。细细的微风不燥不热，缓缓吹过万水千山，穿过一座又一座城市。跋山涉水而来的风穿透树叶，沙沙的轻响，这是秋的声音。

树叶快落了，秋天是枯萎的季节。

可这枯萎中也藏着希望，纵使知道树叶熬不过深秋，也期待着下一个春天的新生，就像小城里的少年们，就算知道可能一辈子也离不开小城，也忍不住幻想。

期许过的那些希望，终会实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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