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儿,你来了。”海镜正站在桌案后,端详着桌上的幅卷。
“哪儿来的画?”我疑惑道,向来她这品幽阁除了酒就是诗的。
“我画的。”海镜粲然一笑。
我打趣她:“怎么,不写诗,改画画了?”
“以前游历山水时顺便就学了,只不过入宫以来浑噩度日,什么都搁置了。”她满不在意的样子,转头又对着我眨了眨眼,“昨夜梦见你了,醒来仍有所感,索性便画下来了。正好你来了,替我评析评析。”
我脸上一热:“梦到我?”还画出来了?我看向那画,微微蹙眉,“你画功竟如此精湛,但这画中之人……分明不是我。”
“我梦到的你,就是这副模样……”海镜认真地凝视着我,一本正经,“她就是你。你在梦中亲口同我说的,她就是你。”
“那她……好罢,我,你梦到我什么了?”
海镜玩味一笑,似乎是在回味,她语气缓慢带着丝丝暧昧:“你在梦中勾魂摄魄,玩弄人心,但我却非但不觉恼恨,反倒难以自拔呢。”
我羞得不敢看她,只好佯怒:“哼,说着梦到我,却画了别的女人,现下还要这般来揶揄我……”
“怎会?”海镜夸张地睁大眼睛,仿佛在说方才那些话没有一句作假。
“画的不错,下次不要画了。”我又瞥一眼那个“我”,心里觉得怪得很。
“可是这会儿我觉着作画似乎比看书写诗更有乐趣。”海镜笑着贴近我,见我仍是不开心,改口道,“罢了,大不了我画别的。”
“你还要画别人?”我这回是真生气了,分明她只同我交好的,还要去画哪个别人?
“罢了,我本来不常画画,今日算是特例。就算你不说,也多半不会再画了。况且,往后不会再梦到你。”海镜的声音低下来,带着无尽的愁思。
我大为不解:“为什么?”
“梦里你说的,本来我们很是快意。可是后来你却说:“你我殊途,赐你好梦一场,你余生好自回味。往后,我就不再入你梦中。”海镜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看起来颇为可爱,“我本欲问个究竟,却只能看到你在前面走着,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之后,你只说了一句“莫要拦我”,我便如坠悬崖,睁眼却是梦醒。那下坠的感觉现在还记着。”
我嘀咕道:“这到底算美梦还是噩梦呢?”
“当然是好梦,我可是要回味一生的。”海镜抢白道,说着还咂了咂嘴。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一生会这么短暂,短暂到我几乎以为她并不存在。
“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江嫔你白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我戏谑地看她,她忽然沉默起来,脸颊少见地发红。
——
过了几旬,我去品幽阁时,海镜神神秘秘地拉住我:“素儿,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同你说。”
“我要离开这里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在发光,我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离开“这里”?离开这四方的天,四方的地,谈何容易。
“不为我感到高兴吗?”看着她在深宫中沉浮,像被折了翅膀的鹰当作黄鹂来豢养,如今她能离开了,我高兴吗?我这么问自己,却知道,我不愿意,或许不止是因为把她当作至交好友。可是,我是唯一了解她的人了,我应该高兴才对,明白她,所以更知道自由对她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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