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素：同游太液，劝慰挽留

“主子，江贵人那边托人过来说是想邀您同游太液池，您意下如何？”

我重整了衣衫，向太液池去。泱泱水岸，伊人身影伫立。一旁已备好了一叶小船。

看见我，海镜笑起来：“泛舟赏景，来试试？”

我小心翼翼地跟她坐上扁舟，环顾四周波光粼粼，顿觉心旷神怡。江贵人未多言语，只将船摇离岸边，待水流湍急了些许，便搁下船桨，与我相对坐下。

船身本就小巧，就这样载着二人在水面飘荡前行。小舟悠悠，随波逐流。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风景自是和在岸边所见大有不同。

我一时沉醉其中，直到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素儿。”好像是同邻家姐妹出来游玩一般，我与她，都不曾困在这深宫中。

“我不喜欢皇宫，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繁缛文节，森严戒律，冷暖人心。”其实我知道，她向往更高更远的……自由。

“你看，这里的天很蓝，很高。而来时路上的天空和这里不一样，就连天空，也会被院墙禁锢成四四方方的样子，我觉得……很可怕。每日每夜，生活在这样的天空下，很可怕。整个后宫之中，只有两个地方能让我些微透过气来。一处是奉天楼，一处便是这里。”

“因为，奉天楼和太液池，都能看到更远阔的天地。”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这句话。

她点了点头：“外头的人看宫里的人，个个穿金戴玉，似是华贵无方。我只觉得，还比不上这河畔的落花，能够随波而去……宫里多少人这辈子都没机会看一眼太液的尽头，它们却可以。”她伸手探入舷外荡漾的碧波，却因刺骨的寒冷而蹙眉。

几乎是梦魇一般，她说道：“若换作是我坠入其中，只能沉落水底，沦作鱼虾的饵食。……不过，那也是比现下要好的。”

我没想到她有这般决绝的想法，心里慌得厉害，只好借由斥责掩盖：“什么傻话？有我同你泛舟作乐，还说不如飘零落花？”

“是，是。”她连连点头，我却还是看见她眼底的那抹落寞。

待到日落时分，江贵人才再度摇起船浆，渡回水岸，各自回了住处。

——

走进品幽阁时，正瞧见她执笔在桌案前写着什么。未等我靠近，她便伸手一撕，揉成纸团仍到窗边。

“在写什么？”

海镜吞吞吐吐，最后还是坦白：“算了，不瞒你说，方才想起从前和人赏景的场景了。想写点什么的。可惜纠结了半天还是无从下笔。”

“还好你来了，那我还是珍惜当下吧。”宫人将酒送了上来，看来是她之前便吩咐好的。

“隐去姓名，以文会友，随来随去，相知相惜……这些文人意趣，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徒有其表的荒唐罢了。”

“我明白，你怀念的不是哪位故人，是昔日快意的光景。”

“都淡了……越来越淡了，我已经快想不起来了。但光是这样，痛苦不会散去，只会让我麻木。”她几乎语无伦次起来，“可是麻木不是比单纯的痛苦更可怕吗?”

我握住她的手，又一次挽留：“像你刚才说的，珍惜当下呢？我……我不是在这里吗？不是还有我在这里吗？”我几乎要哭出来，她这般有才华的女子，见过天高海阔，又怎会愿意安居在这四方天地，不过是我的痴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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