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冬里没过几日的功夫,东宫便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我不是很喜欢这位跳脱的叔爷,尤其是眼下他这般毫无形象地对我傻笑,即便生得再是相貌堂堂容貌非凡,也遮掩不住他芯子里的油滑和放荡。
还有这双搂着我脊背不打算放了的胳膊,一切皆是那么惹人烦闷,哼,很烦哩!
我幽幽垂目,幽幽看着七叔爷比我壮一圈的手臂,幽幽地抿了抿嘴,周身的空气已然冷得不能再冷了。
七叔爷却分毫察觉不出我的愤怒,仍旧只顾着来来回回摆弄着我,一边向父亲投去艳羡的目光:“殿下您瞧瞧,这小崽子多可爱哪,真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唉,不像我,我还比你大一岁呢,却连个孩子的影儿都不见……啧啧,我要是有这么个阿奴就好了,真羡慕你哪。”
哼哼,这么个烦人的叔爷,哪家的孩儿会投胎到他家里。
倔强的我项上被戴上一串冰冰凉凉的璎珞,既要忍受着叔爷的唠叨,又要忍受他在我额上摆弄毛茸茸的抹额,待抹额摆弄好了,又为我的玉带系上五颜六色的琉璃玉佩……在拿出第三件貌似是玉的镯子,又要捉我手腕时,我终于忍无可忍不服气地推开了他。
“还挺有脾气,”忙活累了的叔爷拍拍手看向偎着父亲的我,眼里的艳羡已变成了嫉妒:“还是跟阿父亲哪,我这么多宝物都笼络不住你。”
橙亮的灯火落在七叔爷坐旁的一箱宝物上,方才那么三三两两仅下去了一层,不晓得里头装得是什么金银珠宝,竟被照得闪烁出零星的华光。
他乃是一方大王,府里自然是不缺这些的,不过他今日倒也很是用心,拿来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财宝首饰。
“他不是不亲近你,只你这金银玉器戴得他不舒服,七叔就不要勉强他了。”
父亲为我摘下麻烦的璎珞玉佩,再哄过被弄得拱来拱去的我,方耐心与他解释起来。
这貂皮的抹额果真有些用处,大冷天里也捂得人头顶暖融融的,再经上方这么不轻不重地揉弄两下,愈发惹得人昏昏欲睡。
我朦胧打了个瞌睡,顺势伏上身旁人的肩。
坐旁的火炉烘入脊背,煨烤得人很是暖和,我疲乏地垂下眼,看到父亲一手正摩挲着金杯,深色如血的葡萄液渐渐散发出香甜馥郁的滋味,弥漫在空气里,不入口已醉了七八分。
“……七叔此来,是为秋里打猎惹怒皇帝的事吧。”
父亲说话还是这么单刀直入。
“殿下聪慧!我正是为此事发愁呢,唉,不就打个猎踩个田嘛,我钱有的是,难道还赔不起几亩地的庄稼钱?再说了,我赔都赔了还要被长史参一本,圣上真是小心眼!“
我竖耳听着下方的怨声载道,却见那只摩挲着杯沿的指头并没有停下。
“赔了庄稼钱却赔不了被踩坏的庄稼,大父当然要罚你!”
我坐直了身,学着大父当日的气势叉腰张目,认认真真地指点起来:“不是早说了吗?皇亲国戚当如十一叔爷那般修身洁己表里如一,七叔爷如今却仗着身份而行事不法,还有我那三叔和五叔六叔,如此品德实在让人难以心生喜爱,莫说是大父,我都看不上你们!”
整个丽正殿都飘荡着我凶巴巴的斥责,余音绕梁半晌不绝。
父亲和七叔爷俱是惊异看我。
七叔爷不知何时丢了酒杯,他那双黑亮的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臣素闻小殿下得宠,可是……”
他话未毕,父亲便得意笑开来。
“阿奴说得有理。钱是赔了,粮可再难补回来了。你踩踏庄稼招致民怨,难怪惹得皇帝生气。”
他不疾不徐地看了眼我,轻抿了一口葡萄酿:“不过你这过错说大也不大,只是你好歹也是皇帝宠爱的亲王,代表皇帝的脸面,以后行事收敛一些,莫要再被人家揪出来了。”
是也是也,大父的梦想就是让所有的王都成为贤王,他自然是喜爱七叔爷的,因为七叔爷很有才能,可七叔爷近来愈发仗势欺人,昏庸无道起来,如此品德的人大父作为皇帝自然不好亲近,又听闻今日叔爷拜访东宫,只好要我替他传达这个旨意。
能领悟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七叔爷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与父亲感激地拜了两拜,显然又亲近不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闲话,不知谈到哪个话题,目光回到了我的身上。
再看向我时却带了些许敬畏:“你这孩子不简单,方才他发怒的时候,声音就像猛虎咆哮,苍鹰鸣啸,有一种……一种凌厉的王者之气。”
王者之气的我早被父亲松松揽过,吧嗒吧嗒了下嘴巴,又窝在他怀里咕噜咕噜地打起盹来。
“王气么?”
上方念罢轻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拾掇着我头上的碎发:“阿奴还只是个孩子,哪有什么王者之气啊?即便有,那合该也是皇帝那样的人该有的,你定然是看错了。”
七叔爷很明显地噎了噎。
身旁窸窸窣窣地挪了过来,那试探的声音凑到我耳边,亦是父亲的耳边:“可……王者之气臣不是没有见识过的,今秋狩猎偶遇两虎争斗,那场景令臣颇为震撼……不过您也不必忧虑,皇孙乃太白金星降世,殿下得之如虎添翼,臣先提前恭贺陛下了。”
什么?
是陛下,而不是殿下?
我不晓得什么太白金星,亦没弄清什么两虎争斗,只意识愈发混沌之际,抚着我脊背的大手忽然停下。
“我说了,阿奴还只是个孩子。”
父亲的声音莫名带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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